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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夜栖月走读后第一个晚上。
她自己在附近租了间房子,离学校就十分钟的路程,这栋楼几乎都是走读的学生,路上还能搭个伴,对她来说十分便利。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深感一天天好像在梦游。
她定好闹钟,刚躺下一秒好像就睡着了。
长睫微颤,浓眉轻皱,她好似陷入梦魇。
夜深,窗没有关,忽而一阵微风,有一缕月色遛入,洒落满室银辉。
床头柜上放着她找到的那个木匣,不知是否不经意,它没有合上,木匣内吊坠流转光芒。
突然有一瞬间,光亮寂灭——
有一人影隐约立于窗前,身形虚幻不清。他身着白色宽袍,广袖高髻,似披满身月华,不似凡间人。
他的身影虚幻不实,好似一个流连人间、不愿离去的鬼魂。
他在窗前,隔着几步默默地看着梦中人睡颜,目光温柔深邃,还有眼底无法言尽的思念。
那人目光转到床头木匣,此时的吊坠像是失去了灵魂,光泽都黯淡了两分。他的思绪不知到了哪里,眼中出现了细微的不解和沉思。
他思绪转圜间无意一转眸——然后惊愕地发现,躺着的人正头枕着手臂,眼神清明、满眼审视地侧头看着他。
看着他蓦然怔愣,眼中闪过未来得及掩饰的错愕与慌乱,夜栖月挑了挑眉。
“我就知道你不对劲!这么久才露出马脚!”
话音未落,她倏地坐起身,甩手一挥,蓄势待发的牵丝骤然甩向来者。
——却蓦然甩了个空,牵丝横掠过他身,像是打在空气中,险些甩着她自己。
?
她连忙召回,满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不速之客。
那人经此却恢复了平静,眸中温和的笑意下,有细微的藏不住的怅然与失落流露出来一瞬,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反而让她微怔。
下一秒,她倏地站起来,闪电般出手袭向他衣领——
然后一把抓了个空。
??
她惊疑不定,“你不是人,也不是鬼魂,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听她问得这么不客气,也不愠,他回答:“我名望辰,放心,我不是邪灵,我不会害你。”
夜栖月嘴上“哦”了一声,眼中却明晃晃地写着不信,她问:“我看你不像个现代人,你是从哪来的什么人——什么东西?”
她说话可能不好听,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把眼前这位划归哪一类。
望辰也没在意她的用词,还是那么看着她,眼中全是温柔的笑意。
这人看谁都是这种眼神吗……
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念头一刹那划过脑海,快到她来不及抓住。
然后就听到望辰回答:“我原是大昭人,至于我现在是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执念与残魂的融合体,非生人,也不属于鬼魂。”
夜栖月知道执念也知道残魂——执念是人留在世上的不肯忘却,残魂是被打散的残缺灵魂或是从灵魂割裂的一部分。但融合体她前所未闻,但她现在却没心思问,只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哦,”她听到自己状作无异的询问,“大昭,什么东西?哪个字?”
“天理昭彰的昭,是——”说到这望辰话语顿住,他眼中闪烁两下,迟迟不语,好像对她解释那是什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一样。
最终,他只是说:“是一个古国。”
夜栖月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她想让这人多透露几句,遂问:“什么古国,我怎么没听说,这古国大概距今多久啊?”
“距今——将要千年了吧。”望辰温和的笑意中出现一点她看不懂的复杂神色,那笑容莫名掺了点苦涩,看着她的眼神让她一时失语。
夜栖月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了——她觉得她应该震惊自己竟然见到了千年前的人;她应该疑惑千年前的人是怎么到今天的;疑惑他是怎么在吊坠里的,怎么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废楼里的。
可是她看着眼前人的神情,忽然一个字都问不出了。
那人没多说一句,可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深入灵魂的孤独与怅惘——像是就这样被人遗忘了千年,就这样待了千年。
他站在那里,光穿透过了他的身躯,整个人虚幻不实,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碰到他,好像他的整个世界都背离了他。
竟然能有人笑得温和却还是一股孤寂感。
夜栖月心底不知道什么滋味,无缘由地冒出点酸涩,手指蜷缩了一下,她忍不住想伸手——幸好理智拉住了她抬起一半的手。
望辰注意到,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她的手,嘴唇翕动似是要说什么,最后却是未发一言。
夜栖月讪讪,眼神飘忽了一下,借着抬手挠头。
她现在觉得她刚才像是魔怔了,她突然想不起来她抬手的意图了。
“你——”夜栖月正要开口,却倏地看着望辰的身形闪了闪,骤然变淡两秒,像是蓄电灯的电量不足了。
她愣愣看向望辰。
望辰低首看看自己的手,对她歉意笑笑:“抱歉,我已沉睡不知多少年岁,刚刚醒来,有点无以为继。”
夜栖月迟疑地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点茫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皱起了眉头。
望辰往她眉间看了一眼,下一秒整个人骤然消失。
吊坠上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安静下来。
窗帘拢起,只留一道缝隙,室内又复昏暗。
安静得,好像除了她从来没有第二个人一样。
她神情不明,从那窗帘一隙望向窗外。
视线又缓缓转向木匣——
她为什么要留下他,为什么不把他丢出去呢?
她神色莫名地盯着看了一会,伸出手——
却只是把木匣合上了。
然后,心大地一翻身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