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一面无表情地捏紧珠子,一言不发。
众人看见虞拜水和他身上的那个窟窿,又同见鬼般惊叫起来,纷纷朝角落挤去。
“都别往里挤了,这里也有鬼啊!!!”
虞拜水接着说道:“若是拒绝,就难保这些无辜民众的性命了,我知道你很爱管这些。”
虞拜水走到谢夫人的床边,将床上的衣服全部抚开,躺进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道:“我们在这等你,别让我们失望。”
玄若咬咬牙,转身朝门口走去,瞧见外面清一色的妖物,又折回去将窗户推开,从窗户翻走了。
谢逊一坐到桌子旁边的软椅上,不悦道:“你分明知道何渡在什么地方。”
虞拜水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柱上,冷冷回道:“你要是再多问一句,我就杀了你。”
谢逊一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玄若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客栈,他先是冲进客栈,瞧见老头正在那里捏着破抹布擦桌子,便快步上前搭住老头肩膀,问道:“你看见何道长了吗?”
老头吓了一跳,看见是玄若随即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瞧见了,瞧见了……。”
“道长在哪里!”玄若将两只手都搭上老人的肩,让对方迫不得已转过身来正视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头闭上眼略显害怕道:“今天下午道长先是回了客栈,可是没一会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现在可能正在大牢里呢!”
“什么!”玄若松开手,有些头痛,他转身朝外跑去,跑到一半又折回来问老头:“衙门在哪?”
“是道长!”老头突然欣喜地指着门口说道,这样欣喜的状态还没持续到第二秒,他的脸色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灰起来,丢下抹布,迅速朝里堂躲去。
玄若朝老头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何渡——身后跟着的林子卿,脸色也“噌”的一下发白起来,将原本飙到嗓子眼的那一声“道长”硬生生憋了回去。
何渡看见满脸发白的玄若,三步并两步走到玄若面前,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玄若盯着林子卿看了一会会,快速收回视线,将疑惑和惊恐写在脸上给何渡看,他摇摇头说道:“道长,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何渡将玄若拉到一旁,低声道:“不用担心,他是冲我来的,我会想办法。”
“不是这件事,我今天下午去谢府打杂了。”
“谢府?”
“对。”玄若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听见下人说府里养了妖物,就偷偷潜进已故谢夫人的屋子里探查,结果碰到了那只死鱼妖!”
“今天下午吗?”何渡重新问了一句。
“对,他现在拿谢府的宾客作威胁,要我带你去见谢家的少爷。”
“真是麻烦。”何渡面无表情道。
“我们不去的话,以那鱼妖的劣性,他们肯定都要变成水鬼。”说到这里,玄若发现那大魔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何渡的身后,光看对方的身形外表,怎么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没法将他和他那“血洗阮氏界,削颅以快意”“三山共吹腥风”的残忍事迹相结合。
“师兄,今天在戏楼里的时候,你没杀死那鱼妖吗?”林子卿明知故问道。
玄若听见这个称呼,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何渡,希望何渡能否认对方的这个称谓。
何渡当然知道林子卿打得什么主意,纵然有千百种不快,他也全都打碎牙齿咽下肚了,“你非要这么喊我?”
“当然。”林子卿点头道,“希望师兄你不要生气。”
“好。”
何渡言归正传,对玄若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一趟谢府。”
这边的谢逊一早已等得不耐烦,磨珠的声音愈发急躁,“你怎么担保那个家伙一定会去找何渡?”
“我不能担保。”虞拜水躺在床上,细细欣赏着自己的人手,旋即起身坐起道:“来了。”虞拜水打了个响指,外围的水鬼将中间的路让开,恭恭敬敬地排成一排,内围的则将宾客赶羊似地围住圈在院子的角落里。
何渡持了剑从外面走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软椅上盘珠子的谢逊一,第二眼就是坐在床上的虞拜水,虞拜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冲何渡招了招手。
谢逊一开口道:“久仰何先生大名,今天请先生来,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何渡虽然这么回着,但是却丝毫没有停下脚的意思,直直地朝床榻走去,手里握着随时要脱鞘而出的利剑。
看着这架势,明显就是要取虞拜水的性命。
谢逊一起身挡在床榻前,硬是将常年不上挑的嘴角往上扯了那么一点,“先生不如先落座,我们慢慢谈。”
何渡看着面色诡异的谢逊一,点点头,走到软椅旁,坐了宾客的位置。
虞拜水靠在床柱上,面色阴沉,将目光全部聚焦在何渡的那把佩剑上。
“我是诚心想求先生办事,希望您能帮我。”
“请先说事。”何渡回道。
谢逊一从袖兜里掏出一张惨白的符纸,摊在桌上,说道:“其实,今日该死的不是谢夫人,而是我。朗贤之很早以前给过我娘一张换命符,用我的命来以备不时之需,但是朗贤之假死后,我娘便把这张符做成平安福送给我了。只是没想到他这次用的是我的命,因为符在我这里,换命的对象就反了过来。”
“如今朗贤之已死,正是解救谢府的好时机。谢家的祖代英灵全部被困在锁仙楼下面的赌坊中,光是破坏阵法还不足以释放他们,须得灭掉躲在地底赌坊中的金蝉,才能真正解救谢府。”
何渡听完,掏出自己的黄布块,盖在那张换命符上,指着一行字说道:“算这个价格的十倍。”
“好。”
何渡轻描淡写道:“现在麻烦谢小少爷去取钱,我在这里等您。交了定金,解救谢府的事我必然亲力亲为。”
谢逊一颤颤站起身,朝外走去,“请道长等我一下。”
谢逊一刚踏出房门,何渡便从软椅上“噌”地站了起来,摸着剑看向虞拜水。
虞拜水原本听得都要打瞌睡了,但是在谢逊一出了屋子后,他立刻就感受到了不明来历的寒光——想必是来自于何道长,他都快忘记对方是一个怎样阴险的道人了。
“我的符纸,你倒是很受用,还能有余力杀人。”何渡抽出剑,这一次,剑刃所沁出的寒风实打实地刮擦在虞拜水的脸颊旁。
“大命不死,我实在要感谢道长您。”虞拜水无耻地笑了。
何渡一声冷哼道:“反正你一时半会也死不掉,不如给我练练手?”剑尖飞速刺向虞拜水的颈脖,虞拜水歪下身去,何渡的剑便将床柱刺穿了。
何渡一边篡住虞拜水的衣领,一面拔出剑,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因为他胸口那该死的诅咒,又开始骚动起来,这个林子卿到底想干什么?
看见何渡这副痛苦的模样,虞拜水立刻轻松起来,耸耸肩,慢慢悠悠地下床坐到谢逊一的那张软椅上,眯起死鱼眼,冲何渡抱歉地笑了笑。
该死!何渡疼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上面一口气怎么也呼不出去,两眼一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