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聿安这些天的帮助下,谢从的精神有所好转,坦白了赵庸这些年的作为。赵庸的恶行被彻底揭发,证据确凿,被定罪入狱,最终被判斩立决。
然而谢从自身已经中毒过深,即使稍有清醒,却也回天乏术,最终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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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的尘埃终于落定那天,谢展邀请李有寄到暂租的府里吃饺子,说是要叙叙旧,说说谢闻的事情。
府中灯火通明,窗外飘着零星的雪,室内暖意融融。谢展亲自端了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到桌上,笑着招呼李有寄动筷子。
吃到一半,谢展提起谢闻,语气感慨,仿佛借着这一刻的轻松,打开了埋藏许久的话匣子:“堂姐当年真是喜欢你,那时候她提起你,总是说你聪明伶俐,有胆有识。”
李有寄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抬头,只是抿唇浅笑低声应了一声。
谢展继续道:“不过后来听说你离开了,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走……”他叹了口气,像是颇为惋惜,“后来赵氏说是你主动选择离开,家里那段时间又忙着处理堂姐的丧事,实在没顾上,连问问都没来得及。要是早知道是被卖掉的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他的语气里满是歉意,脸上流露出一丝真挚的自责。
李有寄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始终没笑出来,她放下筷子,语调平静:“事情都过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谢展沉默了片刻,试图缓解气氛:“好了,不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快尝尝这饺子,专门找了人包的!”
李有寄勉强点了点头,低头吃着,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饺子后,谢展邀她留宿,说是外头天冷,路上也不好走。李有寄谢绝了,平静地告别离开,语气礼貌又疏离:“多谢谢大人美意,只是我还有事,先回客栈了。”
谢展摆摆手,弯弯眼眉说是一如孩童时期叫他“舅舅”便好。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夜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李有寄将披风裹紧了些。
方才席间的温暖似乎还未散去,但她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她的脚步沉重,眼神疲惫,甚至带着几分厌倦。
再经历一遍这样的事,看着他们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她早已习惯,却依然觉得疲惫得很。曾经她会因为这些真情感动,甚至觉得温暖,差点流泪。可是到头来呢?
她勉强地牵起唇角冷笑。
雪片在昏黄的街灯下轻盈地落下。
女子瞥眼见到落雪也不伸手接,就那样裹着披风,站在纷扬的雪里仰头望着。
桂念城,下雪了。
雪越下越密,似乎要将整座城笼罩在白茫茫的静寂中。女子依旧不动,眼睛无神地落在夜空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何书逢撑着伞,站在雪幕里。伞下她的眉眼清隽,温柔又坚定。
“为什么不开心?”何书逢的声音穿过寒风,落在她耳畔。
李有寄愣了一瞬,但这次的问话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脚朝河边的石阶走去。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抬头望着雪花飘落,声音轻飘飘的:“又是一年冬天了。”
记忆像被唤醒般涌了上来。那个冬天的场景依旧鲜明。谢闻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缩在冷风灌满的小屋里,蜷缩着身子,用单薄的衣物遮挡寒冷。屋外是赵氏粗暴的叫喊声,她被拽出来时,听到的只是:“既然你没了主子,那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吧!”接着,她被匆匆卖掉,辗转到了另一处陌生的地方。
那时候她叫“闻娘娘”,可也只有谢闻一人当她是女儿,在他人眼里,她同下人并无二样……
这些记忆像是一场噩梦,重重压在她心头,多久了再次想起,依旧会在心头盘旋着根本无法排解的痛楚。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何书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有寄低垂着头,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没打算,既然又回来了,就先留在这里吧。”
何书逢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大片的雪花瓣瓣落在李有寄的肩头,鬓边也跟着慢慢覆上了浅浅的一层雪意,打湿了乌发。
“别动。”何书逢忽然轻声说道,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雪,动作温柔而细致。
李有寄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动,却也什么都没想多说。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雪,“我先走了。”,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何书逢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低头时却发现地上掉了一个荷包。她拾起来,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精致的绣纹,眉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她将荷包握紧,转身离去。
大雪纷扬,挡不住她向她前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