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逢凝视着甄聿安身后的女子顿住脚步,眼中流露出犹疑,片刻,她还是不放心地想要进一步看她一眼。
李有寄抓着甄聿安的袖口坚持向后躲。
她明白了,李有寄此时并不想见她,她向后退,轻声对她开口:
“我不过去。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退出房门,轻轻地合上门时,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李有寄那回避的动作。
站在冷风中的何书逢抬头望去,院落空旷,风带着丝丝寒意,仿佛预示着冬天的临近。她靠在门旁,孤单而寂静,空旷的庭院似乎与她的心境相呼应。
徐鹤龄牵马靠近,缓缓走上台阶。她的目光与何书逢交汇,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何书逢没有回话,只是偏开了头,徐鹤龄便也没多问,静静走进房内,她刚踏入,何书逢便听到屋内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像是她也难以相信眼前李有寄的那副模样。
接着,房内一阵压抑的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欲言又止,徐鹤龄开了口,像是想问些什么又顿住了。直到角落里的衣服悉悉索索,熟悉的女声响起:
“我来说吧……”
还是一如初闻的泠泠如玉音,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风中飘散的的柳絮,一吹就散。
她轻声开口:“我不知道的我真实父母为何人,打从我有记忆开始便是被一位从商的女子收养的,她叫做谢闻,养育了我十二年。”
唐飘生不常在内城,听到谢闻的名字时,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太确定:“是曾经桑落城的首富谢闻吗?”
李有寄闻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的动作仿佛带着某种力量,瞬间让房内的气氛凝重了起来。
众人都沉默了,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些许感慨。谢闻的名字对于她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天妒英才,这份才智并不局限于文武之人,商贾之中的俊杰亦有许多,谢闻便是其中之一,她去世那年不过三旬一二。
“她还有个入赘的丈夫叫作赵庸,他们有个孩子叫作谢从,小我一岁。”
“闻娘娘她…”李有寄极为顺口地开口唤出,却又立刻低头抿唇改口:“她在清晨去世,我在当天下午就被赵氏卖掉了。她的最后一面我没见上,她的葬礼我没去,她出殡入土我也没能……”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开始哽咽,没有说完,大家也知道了。
何书逢静静地坐在门外,目光所及之处,空旷而荒凉。庭院中没有一枝叶,没有一朵花,仿佛一切生机都被即将到来的冬天吞噬。
冷冽的晨风掠过这片寂静的空间,带着一丝冰冷的刺骨,吹得她的发丝微微飞舞,风掠过荒芜,卷起满天的双生花,花瓣不是如初的鲜艳,多了几分苍白,随风飘摇,似有不甘,却挣脱不了凋零的命运。
花瓣无声坠地,何书逢伸手捡起落花,轻柔地抹去沾上的泥土。
拈着那瓣,她抬头仰望,整个庭院已经被纷飞的花雨笼罩。它们如同一场无形的哀悼,漂浮在空中,渐渐弥漫开来。
她的神力已经平稳恢复不少了,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满天的双生花瓣——是悲。
是她心底那份沉重的悲伤,渗透在这片空间里,充盈在各个角落。
“她去世之后,万贯家财没有交于赵氏和谢从,而是由她的父亲谢实华代为打理。”她顿了一下:“大概两年前,我收到一封要我去往桂桑的信,信里说,我应该回报她的养育之恩,而这个回报便是要我为谢从产子。”
房内的空气愈发沉重,几人的眼神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带着几分愕然。何书逢站在门外,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复杂。
“信在这里,我还保留着。”说完,李有寄从衣衫里拿出信封放在徐鹤龄手中,继续道:“我没有回应那封信,自那之后我也再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可不知他是如何找上我的……”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呼吸有些困难。
“昨晚一舞作罢,下了高台,他托人给了我一个信匣,那是她…生前的东西,我知道。"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精巧的信匣,打开时里面并没有信件,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简短的信息:“于丹桂阁外等你。”
“咳……生前闻娘娘同我说有一封信要赠给我,可我被变卖得太过于匆忙,什么都没有带走,我只是想找到那封信…咳咳…”
李有寄声音渐弱,急促咳嗽,到最后眼角泛起病态的红。
甄聿安方才只顾着为她身上那些外伤做处理,此时靠近而后捏住她的手腕:“你中毒了?”
李有寄偏过头牵起唇角,冷笑道:"我同他说我有隐疾,不可能如他让我产子的意…咳,他气急败坏,喂了我几碗灶房的那毒药。"
不会有人会等着被投喂毒药的,她必然是省去了后来的许多细节,比如她胳膊上的那些伤口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