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默了半晌方道:“呈上来。”
她不说叫查,只说呈上来,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屏风后的圣人与吴尚仪耳语了好一会,良久,只听圣人长舒一口气,道:“唤掖庭令。”
掖庭令到了,圣人问:“你来看看这是哪宫的布料。”
掖庭令仔细查看后如实答道:“启禀圣人,这匹料子是外邦进贡的,只得了一匹,珍贵异常,因此圣上将这匹布赐给了东宫。”
众人大惊,议论之声越来越嘈杂。
玉宵也吃了一惊,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层。难道太子与景珠也有干系?
不对,她的判断应该没有错,这其中定有些她忽略的细节。
心下稍定,今夜一波三折,嫌疑人从玄寂到二皇子再到太子,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
不管怎么说,玄寂是洗脱嫌疑,暂时安全了。
太子不在殿中。宴上太子不胜酒力,提前告退,回东宫去了。
圣人道:“去看看太子歇了吗?未歇就请他来一趟。”
太子毕竟是储君,圣人也不能动辄问责,因此用的是一个“请”字。
太子到时已是月上中天,玉宵已有些困意,不着痕迹打了个哈欠。
太子对圣人恭敬一肃,屏风后的影子微一颔首,和悦道:“坐。”
却不问及太子的身体,这母子关系有些微妙的冷淡。
圣人正色道:“太子想必已听说了蒹葭殿的凶事,如今扑朔迷离、众说纷纭。中夜请了太子来,无非为着这个香囊。你看看,是否你宫中之物?”
太子捏着香囊看了一会,脸上依次浮现惊讶、困惑、愠怒几个表情,红紫青白,煞是精彩。
一盏茶后,他说:“确实是我东宫的东西,只是早丢失了。年前父皇赏了这布料,尚服局裁了个香囊来。没几天就丢了,孤也没在意。”
圣人思索片刻,道:“丢了啊……那便是个无头案。这样吧,今天就先散了吧。既是宫内刑案,便由大理寺主办,掖庭狱从旁协助。”
崔维提醒道:“圣人,那这刺客?”
吴尚仪道:“千牛卫已去追捕了,尚无消息。”
崔维道:“臣以为,这刑案或许与这刺客有关。刺客藏于宫中,无意中被这女子发现,遂手起刀落将其杀害。随后为脱身,刻意引众人来此,趁乱遁逃。而这刺客,应是江湖中人。”
玉宵听了这现编出来的故事,不禁对崔维肃然起敬,你别说,真编得合情合理,像模像样。
但他这么说,也不是全无根据。玉宵早就注意到,碧纱屏风上有一枚梅花镖。
果不其然,崔维朗声道:“诸位请看,有屏风上的梅花镖为证。”
沉默许久的玄寂终是开口:“启禀圣人,臣追刺客来此,她甩手一个梅花镖,扎在了屏风上。”
圣人疲倦道:“的确,刺客一事也不得不察。三皇子何在?”
顾君琪不情不愿地上前,行了一礼,却不说话。
圣人冷冷道:“三皇子,事涉江湖,这是你风袖楼分内之事。孤命你好生查办此案,一月内查出真相,追回罪犯,不得有误。”
说着又望向沈金珏,道:“凤台令,此事发于宫内,你也有疏漏。”
她缓了口气,喝了口茶,道:“此案牵涉甚广。刑狱归大理寺,宫内归凤台令,江湖归风袖楼,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协同办理。”
想了一想,点了掖庭狱道:“你就听从凤台令的调派吧。”
案情愈发扑朔迷离,诸人云里雾里。
刑部的大小官员大半夜被从家里叫了过来,带着仵作现场验尸。
死亡时间基本确定是在酉时,那时众人皆在飘雪庭喝酒,无暇行凶。
但其实……凶手掩人耳目溜出去也不一定。
玉宵有点后悔,这些天没有派人盯着二皇子。当然,宫里除了自己,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敢去跟踪监视顾君瑜。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顾君瑜居然没有来要檀香木盒子,就连暗地里的小动作都没有。
玉宵原以为,他会来蒹葭殿偷。但这未免太冒险,而且打草惊蛇。毕竟他私藏密奏这件事,也是不宜闹大的。
顾君瑜吃了个瘪,却也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打死景珠也不无可能。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圣人、太子等人已回宫歇下,就连顾君瑜都冷汗涔涔地回了宫。殿中只余下刑部官员以及他们这些被圣人委以重任的人。
沈金珏、顾君琪责无旁贷地守着现场。沈玄寂担心两个妹妹,也陪在了身边。
沈玉宵将蒹葭殿搜了个遍,她在找一样东西,凶器。
历来发生凶杀案,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凶器,一旦寻获凶器,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她仔细查看过,脑后和面容上的伤痕形状相似,应是由同一件凶器所致,她环顾四周,觉得应该是烛台或香炉之类的东西,花瓶太脆了,应该不是。
她走出屋外,庭中果然有个池子,绿茵茵的不见底。
她想,应该是扔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