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得冷汗直冒,又昏死过去。
她有些后怕:“喂?喂?”
探了探鼻息,没死。
她放下心来,去叫府医。
绷带渗出了血,看着触目惊心,府医大气不敢出,埋头换药。
踌躇了好几回,府医还是说:“三小姐,病人的伤势还不稳定,您还是……”
玉宵不咸不淡地应一句:“哦。”
猫儿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入目仍是那张脸。
想起昨夜的疼痛,他畏惧地往床角挪了挪。
“不要打我……”他气息微弱。
“知道了……我只是无意碰到了你的伤口……”玉宵反思自己,“我不能再把你当一个猫儿狗儿来看待,你叫什么名字?”
他已能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名字……”
“怎么会呢?”
“杀手不需要名字。”
“也是……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我总不能一直猫儿猫儿的叫你,好难听。”
“我无所谓。”
玉宵也被难倒,她一时想不出好名字。
“先这样吧,名字也不是那么重要。”她又端来七八碗药,“喝。”
下午诊脉是陈府医,玉宵出门了,只剩猫儿一个人在沁竹居的偏房里。
秋光大好。沁竹居是南北贯通的格局,通风采光极好。菱格窗开着,窗外竹叶潇潇,犹有海声。斜阳暖暖洒进来,在锦被上投下一片碎金。
陈府医来时咳了两声,少年被惊动,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给你带了一碗药。”陈府医颤颤巍巍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浓黑的汤汁。
猫儿直觉不对劲,可他不打算反抗。
“是老爷让我来的。”陈府医说出这一句,他心里一沉。
“别怕,不是毒药……是哑药,已是网开一面了。”陈府医环顾四周,“小姐不在。”
猫儿欲哭无泪,明知道没有用,他还是很想挣扎。生平第一次,他希望玉宵在身边。
他看向门边,那里没有人。
陈府医走近了,青筋纵横的手捏住他的下巴。他顺从地仰起脖子,想让这个劫难赶紧过去。
“住手。”她的声音很恬淡,却让他精神一振。
“你们在干什么?”
陈府医慌乱道:“小姐,这是老爷的命令,只是哑药,不是毒药啊!”
“不许。”她不由分说夺下碗,将药倒了,把空碗往桌上一扔,“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小姐,你——”陈府医直哆嗦。
“如果老爷有话,就让他自己与我说。”她心意已决。
陈府医走了,两人平静下来。
玉宵把凌霄花插在瓶里,低低说道:“路上顺手摘的。”
“你不必为我得罪老爷。”他淡淡地说,“反正我也不想说话,而且,老爷未必会放过我。”
“我只是不喜欢他手伸太长而已。”她摘下一朵凌霄花,插在他鬓边。
他始料未及,手使不上力,又不敢乱动。
“真好看呀。”她笑着说,“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知不知道探花郎高中之后,也是要簪花游街的?像你这样漂亮的人,也该站在大街上让大家好好看看。”
他无言以对,只好任她施为。
玉宵兴致盎然地胡闹了一阵,便觉索然无味。猫儿性情过于安静温顺,任她搓扁揉圆,这样也很无趣。
猫儿这个名字太不像样。她转脸看向窗外,见庭中合欢开得正盛,随口道:“这合欢肖似你,便叫你青棠吧。”
青棠乃合欢别称。
他殷殷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默默受了。
又过了十几日,青棠尚缠绵病榻,玉宵已被强令上学了。连日阴雨,青棠身上疼得厉害,又发了低烧,正苦捱着,府中大总管沈淙带着几个家丁来传他。
“老爷传你去问话。”他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说着使个眼色,几个家丁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强拽着往正阳院去。
雨势渐大,他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家丁下手不算粗暴,但也不是他这副残躯病体能承受的。
到了正阳院时,他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因来不及更衣,他还穿着白色中衣,被雨水一打,湿透了黏在身上。
家丁们并没有请他上廊道,只把他往廊下青石路上一扔,他匍匐着站起来,小腿被人一踢,又跪了下去。
雨中跪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沈国公方才慢悠悠走出,居高临下看着他,说:“就是你蛊惑了我女儿,由得她与我离心?”
青棠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可也不想逢迎。
身边的家丁立刻左右开弓,扇了他两巴掌,叱道:“答话。”
他不得不答:“不敢。”
沈国公冷哼一声:“我不管,若是玉宵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唯你是问。”
他嘴里浓重的血腥气泛上来,勉强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