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地铁还没有开通的时候,施清如最常坐的是成华中学门口那辆55路公交车。
天气不好的时候王文忠会送她去学校,其他时候施清如都坚持要自己坐车去。
施清如喜欢55路公交,线路长,跨过小半个市,连接陈安平的出租房和她那时的家。陈安平周日很少回学校,但周五放学的时候,施清如都会跟他一起走。
他家住得远一些,于是总会先把施清如送到家,再一个人在夜色路灯下回去。
放学时的公交车总是拥挤的,同龄的学生多,也时不时会有些周边的居民。
没位置的时候,施清如就和陈安平并排站着。有时连垂下来的抓环都不够用,陈安平就把仅剩的一个给她,自己去抓着最上面那根横杆。
电视剧里司机刹车,女主角摔进男主角怀里的剧情从未上演过。施清如倒是想,甚至故意摇摇晃晃靠近他,奈何55路的司机驾驶技术都太好,没给过她机会。
有次施清如正痛经,一路上都没和陈安平插科打诨,煞白着一张脸抓着环,脑袋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站都站不稳。
公交车停靠站台的时候,她面前的单人座空出来了,她正想去坐,一个带着小孩的女人从后方跑过来,眼睛直直盯着座位。
小孩约莫是上一年级的年纪。
施清如犹豫了一秒,接受过教育的她,下意识想把座位让给老弱病残幼里的幼,脚步一下卡住。
但下一秒一只手压下了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她身体很不舒服,我们还有五站下车。”
陈安平的声音响起。
他解释过后,女人忙说:“没事没事,小姑娘坐吧。”
施清如扶着前座的后背,抬头看陈安平,正巧他的视线也转了回来。
他手里还提着她的书包,低头对她说:“施清如,即使是做好事也不要勉强自己。”
……
施清如抱着手臂站在地铁上,想到他这句话,冷不丁笑了声。
停靠后有人起身,她健步冲过去坐下,看另一个年轻男人悻悻退下。
争夺战,胜利!
靠在椅背上,施清如顿然感到自己的幼稚,竟然在为这样一件小事感到兴奋。
地铁的速度比公交车快多了,回家的路途也变得没有那么冗长。
但以前在公交车上的一小时总让人觉得短暂,如今在地铁上二十分钟,也觉得漫长。
回到家,面对施琴和王文忠的问询,施清如实话实说。
“对方是我大学同学,没可能,以前没兴趣,现在也不会有。”
施琴拧着眉头拍大腿,恨铁不成钢。
“这知根知底的不是挺好的吗?”
施清如勾着施琴的肩膀说:“妈,我是找爱人,不是找合作伙伴。”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嘛!这些年看了这么多个,你都不满意,你说说怎么办?”
在当今社会,结婚早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施清如完全认同这个看法,包括孩子,她也不认为那是必须的。
比如说言静和王雨灵曾经就没有结婚的打算,施清如举双手双脚赞成她们的一切决定。
但也许是因为施清如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对很宠爱她的父母,她眼中的婚姻是甜美的,没有那么多阴暗与痛苦。
她从来不排斥结婚,对组建一个像自己家一样的家庭也充满向往。她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去爱,她相信她能把孩子教得很好。
模糊的畅想在高中时变得格外清晰。
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五岁生个小孩。
他,肯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青春期的天真想法就是这样。
哪知想结婚的施清如三十岁还没结成,不想结婚的王雨灵倒是已经在澳大利亚成家立业了。
“喜欢什么样的啊?没有具体的类型。”施清如思索着施琴的提问,“可能是见那个人第一面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想到离别的隐痛,这样的感觉,就是喜欢了。”
施琴和王文忠的神情变了变,安静地看着她。
施清如却突然松开施琴,因为她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查看来电显示,一边笑呵呵地说:“简单来说,就是见第一面就不想分开的人,能让我一见钟情的人。别愁眉苦脸的啦,总会等来真命天子的,要是真没有,大不了我当一辈子妈宝女、爸宝女。”
她接起电话,贴在耳边,声音高昂又调皮。
“大头,怎么想起我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周旺。
“收发室有你的一封信,我先给你收起来了,是我寄给你,还是你自己来拿?”
施清如脚步一顿,翻身坐到飘窗上。
“信?什么信?没有人会往学校给我寄信吧。”
“我也不知道,这封信看起来堆在那有一年以上了,要不是我今天去取快递的时候无意翻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清掉了。”
“谁寄给我的?”
周旺用肩膀夹着手机,慢吞吞说:“我看一下……这信封上都是灰尘,脏死了,在角落里不知道待了多久……云南,好像是从云南寄来的,没有寄信人名字,只写了个什么‘听人间草木’。”
云南?
施清如根本就没有去过云南。
“没有寄信人?”
“嗯,连收信人的班级、电话都没写,只写了学校地址和你的名字。真奇怪,什么人这样寄信,那人就不怕信件丢失吗?”
施清如和周旺一样没有头绪。
也许是谁想寄给同名同姓的人,寄错了地方?
“我过两天来拿吧,麻烦头儿帮我保存一下了。”
“行,我周四下午不在学校,你别挑那个时候来就成。”
“好。”
施清如望着窗外。
听人间草木?
真是好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