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她当即盘膝坐下,运起灵力。这一刻,雷劫不多犹豫,迅速劈下。天幕不见紫光,而是如同被火光吞没,顷刻间转为沉沉暮色,鲜艳的红与黄缠络,交融为极为刺目的黄昏之景,熊熊燃烧。
几乎将耳膜震碎的巨响与明亮闪光之间,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滚烫,却非冲她而来,倒是显得对这雷劫十分不满一般,竟蔓延出体外,死死绞住落雷,同这本该转瞬即逝的东西角力起来。
又来?!
少年看得心惊,然而剧痛下一秒缠绕骨髓,叫她迅速切断五感,专心应付雷电蛮横气息冲撞与神火阵阵剧痛叠加之下几乎摧毁神识的折磨。
阵中另一方位,乔砚深手握长剑,低头看身下失去声息的巨蛇身躯。
大阵中对手安排的风格,总觉有些熟悉——仿佛是某人的决定,或者该说,只有作为她们师尊的严雪涯,才会如此准确地结合每个人的特点,制定出这般贴合她们的对手。
方才一番战斗,并不激烈,反倒如暴雨之前,逼仄、潮湿,阴凉到心头发闷;又如行于朽烂独木之上,底下悬崖万丈,稍有一步不慎,便将跌落万丈深渊。
柔软蛇身缠绞,无法以刚攻克,而是要细与柔,唯独精准瞄向命门,一击制胜,方可得出生路,取到被扼于敌手的性命。
正喜悦于体术精进,乔砚深心下忽然涌起一股冰凉预感。
她抬头望向某个方向,见火烧云艳丽夺目,比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日暮都更为璀璨,宛若日轮破碎,散满天幕。
云间有异常的白光闪烁,不知为何竟穿过大阵,凶猛地刺向底下。
不好。
她面色一凛,慌乱地运起灵力,驱剑向那处疾驰而去,心中揪紧。
那是雷劫。
且不是普通雷劫——威势比起她先前所经历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天道果然存心刁难,面对两人不留余地,阶梯上那一次是如此,雷劫亦是如此,步步紧逼,叫人心中难压愤懑。
她们分明是迫不得已被拉扯进此世的人,为何总要面对这样凶险的情况?
阵并不广阔,只是隔开了她们战斗时的声音,故而乔砚深很快找到沈离夏所在位置,御剑赶到她身侧。
少年身上已有神火扑出,同劫雷带来的道道鲜红痕迹交错蜿蜒,使她浑身布满几乎恐怖的裂隙,仿佛下一秒就要生生绽开,碎作许多片。
此刻已是第三道雷落下,比她那次要更迅疾。
乔砚深视这强烈威压气息如无物,在沈离夏身前弯身,双手与她牵紧,闭上眼眸,灵力缓缓流动,与神识一同进入对方体内,如之前那样调息起来。
“不要怕。”在切断感官、专心让神识与灵力交融之前,她轻声呢喃。
“我会在你身边,若这雷劫要伤你、要叫你殒命于此,那也先经我这一关。”
意识陷入昏黑,唯有两束光彩小心触碰、相拥,并行着深深感受彼此气息,如她们身影于昏沉日光下渐渐交叠,微微晃动。
直至第四道更为强盛的劫雷炸响时,乔砚深似感到什么,忽然睁开眼。
她已切断感官,因此并非是被这雷声惊醒,而是受一股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吸引,不由自主要去靠近。
眼前不再是阵中景象,没有雷光涌动,暮色褪去,仅剩洁白。空无一物的白,溶解天地之间的边界,叫她茫然地立于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道女声从她身后响起,含着淡淡的笑意:
“幸会,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