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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前尘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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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砚深回过头,猝然呼吸迟滞,满目惊愕。

眼前人身着一身白衣,身上颜色素净。她长发如水墨泼开,浓得纯粹、冰凉,几乎足以想到抚摸时指尖传来的柔滑与冷意。

深蓝发带飘动,却不抵更早一步映入乔砚深视线中的那双淡蓝眼眸。

世上怎有人会生这样一双眼,比任何水体更清澈,是一汪阳光落下就会直至底部也清晰可见的湖水,微微眯起时便要涌出。

玻璃般透明的色彩,本应一触即碎,可其中平静却颠覆纤细印象,将湖乍然变作广阔净海,难以撼动。

这双眼不该哭,因其中悲伤已足够,已是无法被饮尽的大海,荡漾涟漪时也传来刺痛。

熟悉的人终于有一张不再是雾气遮掩的面目,银蓝光泽掠过她如细雪般白皙的面颊,她含笑望着乔砚深,方才呼唤时极尽柔软的声音仿佛尚未散去,落于少年心间,久久盘绕。

唯一一抹亮色,是垂在她面颊旁、被做成耳饰的一根鲜红羽毛。

乔砚深忽然失了一切警惕之心,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白衣女子的面容,止不住叹息,轻声道:

“真像。”

若有一面镜子在此处,便可映出两人相差无几的面貌,好似一对孪生姊妹。

可到底也只是相似,因而仍存有许多细微不同之处。眉眼、笑时唇角勾起的弧、墨色发丝的走向......

像玩着找不同的游戏,乔砚深仔细观察,将对方同自己一一对比,最后牵起她的手,挽上她袖角。

女子并不抗拒,依旧微笑着,见她对比两人手腕,知乔砚深是在寻那枚墨点般的小痣,便温声道:“独属于你。”

乔砚深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同她双眼对视。

实在古怪,为何会如此安心——仿佛对方跨过人间万般关系,融入她骨血,是她灵魂中一部分。

“因为啊......”女子笑意依然,声音却放轻,浸出一层苦涩。

她叹息一声。

“那是她落的泪,随轮回转生,最终成你手上一点印记。”

不知是否因时间在这空间停止流动,乔砚深也觉她话语变慢,万事万物都变极缓。

因而这听她话语而产生的痛也来得极慢、极冷,缓缓地吞没她心脏,叫她一呼一吸间,皆感到艰涩与冰凉。

“是谁落泪,又是谁......总在提起时,就使我感到心痛?”

痛到极致,便开始褪去,可褪去的过程亦煎熬,又让她再受一次心尖颤抖的折磨,血也泵不出,徒劳抽搐。乔砚深咬唇,鼻间一酸,泪比忍耐更早到,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温热的液体滑落,反倒把自己惊了一瞬——原来她也是会掉眼泪的。太多委屈与不解涌上心头时,便化作了有形的泪。

女子见她落泪,不禁微微垂眸,眼底涌起愧色。她上前一步,抬袖为乔砚深擦去泪水,低声道:“是我不好。是我在心痛,是我未克制住悲恸,叫你流了泪、流了血,还被困在这世上……是我不好,未在洛川里将万物释怀,忘得一干二净。”

乔砚深抬手,指尖触上对方手背,虚虚地搭在上面,冰冷漫开,这才让她发觉女子身上无一丝活人温度,好似冰河下长眠千年的枯骨。

她沉默不语,只是任对方为自己拭泪,原先还咬唇死死忍住,到视线朦胧时也不再强撑,让眼泪越流越多,越擦越湿润面颊,抹开水光一片,烫红眼角,像冰层破碎、底下湖水不尽倾出。

即便如此,那双冰冷的手也不曾停下,指尖轻轻摩挲过眼角时,凉得她禁不住眨眼,话全被哽咽淹没。女子又叹息一声,道:“砚深,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可天道在窥视我们,真相、过去,只能你自己去找。”

乔砚深强行将哽咽扼在喉中,勉强挤出一句:“窥视……?”

“从来这里后,祂便一直在注视我们。若我将一切托出,只怕顷刻间就将为你招来灭顶之灾。”

女子的手心温柔地贴着她面颊,轻轻抚摸。

“因你是她命里唯一变数。但我还有一句要说,那便是你并不一定要做这变数。在成为任何人之前,你都要先是你自己、属于你自己。你不用去救谁,你来自天下人也是天下人中一部分,我不愿看你将自己摘出去,做那火中取栗的人。”

眼泪终于止住,乔砚深闭起眼,“你说得太含混,我并不清楚其中含义。我如今才这般修为,又怎救得了天下人?世间修士如此多,能真正完成道心、斩诸邪的又有几个?”

“我知你能做到,”女子失笑道,“因我自你记事起就透过你双眼看彼世,我知你从未说过放弃,哪怕要受千万倍苦熬。”

“你为何能看见、又为何总不如现在这般模样见我,而是要遮遮掩掩,直到此刻才肯真正现身?”

女子将手收回,须臾间其上水痕便干去,长袖再度洁白如云。她转过身,缓缓往前迈步。

“因我是你的一部分,存在于你魂魄中。”

乔砚深跟上她,周围云雾变换,戏法般消去,现出一幅众彩纷呈的景。寻常演出还要幕布拉开、演员就位,灯光也需调整几次才好,然而道法无常,将过往云烟唤回当下,又一次流过她的眼。

“我先前亦浑浑噩噩,醒在异世,总忘很多,连梦中见你,也只记得要教你修行一事,却忘了理由。”

女子走在前方,身边是回忆——乔砚深的回忆。许多许多,有她年幼时,亦有少年时,最近的记得鲜明,因而更多几分声色。过去有些模糊,她又是不愿多回首的人。

她看见被困于屋中看雪、看窗外有人提灯嬉戏的孩子呵气于玻璃上,伸手画各种涂鸦;被规划好的人生顺风顺水,因而也将她生命压至苍白,无一分意料外的色彩,仿佛一具纤细的玻璃躯壳。

乔砚深无声地别过头,不再去看从深层浮出的记忆。

她方才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况——虽险,却带来无数变故,仿佛苦中作乐,终究赐予了乔砚深坦荡的机会。只是从来梦最易碎,她还要回去,家中人尚等待着,她不可不回去。

女子顺她刚刚视线望过去,似是有些复杂情感涌上使眉头拧起,很快又舒展开,“我明白你感受,当初,河姑亦不许我出门,叫我待在河水底下。”

乔砚深这才想起梦中流淌的水声中,缩在小小房屋内、枯燥得口中都泛苦的少年。

“不过或许终究不同,因那时我是失足溺水而亡,而河水怜惜我年幼,将我留下交予河姑照顾,不顺水而去,位于生与死之间,要静养许久,以补全丢失生魂。也因此,河姑才不许我在补全之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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