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内,林木幽深,鸟雀踪迹全无,一声低沉兽吼划破寂静,旋即大片落叶为淡红剑气削落。
沈离夏狼狈地不断闪躲,不时提剑去挡迎面进攻,身上已蒙上许多尘灰。剑虽同她相认,可她终究非剑修,加之时间极短,难做到同其一心一念,仍然是身外之物。
加之眼前这老虎躯体看着庞大,行动起来倒分外敏捷,几道剑气斩过,唯有草木遭殃,它却毛皮也未损伤。
两道身影在林间周旋一阵,沈离夏逐渐落于劣势,被老虎一爪划开袖子,臂上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灵兽自身亦有修为,神智不若高级的妖兽,却也明白要如何破开防御,至猎物于死地。
疼痛一阵阵传来,沈离夏抬手去捂伤口,本想运转灵力,可血腥气反使她思维活络起来,尖锐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少年瞥一眼伤口,满目鲜红汩汩流淌。她将手放开,任滑腻自温热转冰凉,淌落指间,随后将牙关咬紧,本就张扬的面容上绽开粲然笑意,双拳捏紧,灵力强盛地流转过一圈,将周身碎石扬飞三尺。
不待那野兽下一次攻击,沈离夏先行抛下长剑,往后收一步,下一秒纵身而上,正正接下猛虎压来的爪子,冰冷的金芒在此刻显出宛若充血的收缩,瞳孔收为一线,竟与这老虎无多少差别,甚至比其更沁出几分冷意。
足跟被虎爪发力压得往后退过几步,陷入泥地中约有一指节深。她整条手臂发力,硬生生将那双爪往两侧甩开,不顾手背又浮现的几道血痕,屈膝往上猛顶,直击其柔软腹部,又拧身一记侧踢,灵力光泽流动于呼吸之间,竟将这老虎皮毛燎去部分,使它生生被击退三寸。
老虎吃痛发出嘶吼,忽双目紧闭,额上那只竖眼张到极致,灼热光亮闪烁。沈离夏屏气凝神,不曾松懈半分,于是得以在它那只眼投出一道明亮火光前偏身躲过。在她身后的那片草地却不走运,猛烈烧起一大片。
那光线显然是由灵力凝聚而出,在触物的瞬间爆开团团烟雾,碎石迸溅。
既然如此,她是否也可以达到这般效果?
沈离夏略微思忖,手上仍在抵抗攻击,心却渐渐沉入对这猛虎攻击技巧的参悟中。她往后退一段距离,意识到若想学更多,那必然得先把对方逼至绝境。
那老虎正聚精会神以此光线瞄准沈离夏,却见少年一转方向,唤剑至脚下,一头扎进茂密丛林,顷刻间不见身影。
它缓步行走,只剩竖瞳睁开,耳朵竖起,细细听着周围动静。某处窸窣之声入耳,它便转向那边,一道火光扫过,却只听见树叶噼啪燃烧,热意更甚一分。
而在距它不远处的树上,沈离夏将箭搭于弓上。弓弦上气息冷冽,反倒将她手臂上火辣的剧痛紧紧封住。发劲时伤口再度裂开,而少年仿佛浑然不觉,只将目光凝于那警惕的猛兽,箭矢方向同其额上竖眼叠合,须臾之间化作一线,半支刺入其中,引发狂躁吼叫。
少年舔过唇角浓重腥味,手抹去冷汗又留下大块血污,发腻的腥甜吞没感官,激得经脉突突跳动,浑身血液沸腾。她将长弓收起,跳下树枝,同那怒目圆睁的老虎相对,伸手作引导态势,指根竖起,更叫灵兽怒火中烧,凶猛扑来。
沈离夏下意识往后退于方才同样距离,不料灼痛朝面门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她抬手阻挡,滚烫温度掠过皮肤,削出大片触目惊心伤口,血味丝丝散发,她咬紧下唇,眉头紧蹙,才看清原来是那虎爪不同于刚刚,而是带了一缕金芒。这金芒随它进攻散出,有如剑气,扩开范围,锋利异常。
此刻少年遍体鳞伤,看来甚至可称凄惨,然而双眼却无比明亮,好似两簇火焰,又如不熄光辉的明星,在猩红的天幕中流转金光。
她忽然大笑出声,拭去唇间鲜血,轻快道:“原来是这般!”
下一秒,沈离夏欺身上前,不再做多余动作,一拳直击老虎面门。灵兽以爪阻挡,她便迅速调整身位,又一击扫堂腿过去,看似收了力气,仿佛虚假动作,叫老虎放松警惕,全力压力道于爪上,张口欲撕咬。
忽然,它动作一滞,浑身毛发竖起,下意识垂头看去,见先前那一击所瞄准的地处已有大片火焰燃烧起来。
沈离夏眯起眼,以灵力聚气震开对方双爪,又一次发起进攻。随后她一举一动之间,皆有火焰凝聚,猛烈燃烧,于接触到灵兽表面时便轰然爆裂,将那老虎逼得难以还手,身上处处被炸得皮开肉绽,发出难闻焦味。
火成为她身体一部分,是她伸得更远打得更痛的手脚,为她所控,与体术合一。
身上伤口不知开裂多少,激战中亦不曾细数爪痕增添几道,愈是浓重的血气,愈叫沈离夏进攻得猛烈。
仿佛她才是这场搏斗中更接近于纯粹而原始的角力的那方,身带一种抛生死于脑后的狂妄,眼中燃烧战意比那猛虎更盛。
最后,少年往后退过一步,手上除涌动火光,还有一丝金芒流动。那金光愈发强盛,同火光交织,灿烂盛放,在她利落的攻势中凝为一道锐利弧光,瞬息间削落老虎头颅。
并未等来喷涌鲜血,老虎在倒地前便化成苍茫雾气,同时她身上伤痕慢慢愈合,鲜血也被消去,衣物恢复如新。清凉的感觉犹如泉水迎面浇下,让沈离夏清醒几分,眼中战意歇停,却又惊愕万分地低下头去。
灵气疯狂涌动,仿佛她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处有力旋涡,将四野的气流尽数吞入。刹那间经脉内灵力大涨,充盈到几乎溢出。沈离夏额上青筋暴起,知道这是破境之兆,想起之前感叹乔砚深突破极快,不曾预料到自己也于今日筑基,当下竟不恐惧乌云攒聚,反倒畅快地笑出声来。
“看来这一战是避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