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种种,我本想等到大仇得报,但早上打开门看到你,却临时改变了主意。”花半夏边思忖边对他说。
“为何?”
“人生短暂,不想给彼此留下遗憾,万一……”
后面的话她未能继续。
男人的唇舌时而温柔缱绻,时而深情急切,与她辗转厮磨,磁沉的嗓音沙哑呢喃:“不会有万一。”
*
花半夏来到御马坊外正值一大清早。
御马坊的坊门尚未开启,门口却已经站了好几名参选者。
她视线扫过这些人,却发现那日暗害她的薛洋并不在其中。
继她之后又来了两名参选人。
花半夏在心里默默清点了一下人数:招募那日被选中者均已到场,除了那个叫薛洋的男子。
眼看就要到约定时间,薛洋这才从后方的甬道上慢悠悠走来。
坊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身形瘦长、长着红鼻头的坊使,看年纪应该还不到而立之年。
那名坊使对照着一页纸将每个参选人的姓名清点了一遍,便开始领着他们往里走。
大家跟在坊使身后,一言不发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一时间仅能听见衣袂悉索以及鞋底和路面的摩擦声。
青石板路尽头是一座恢弘气派的庭院,遥遥可见里面金瓦红柱,檐牙高耸。庭院门口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以烫金书法写着“御马坊”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一路上红鼻头坊使心情不错地恭喜众参选人通过考核,又向他们透露,过会儿无非就是见见管事,回答几句问话,走个过场而已,叫他们不必慌张。
众人唯唯应承,不多时被红鼻头安排在庭院大门外等待传叫。
第一个被叫到的便是薛洋。
他进去不到一盏茶工夫便开门出来,看神情比进门前更加红光满面,神采飞扬。
从花半夏身前经过时,他明显放缓了脚步,乜斜着眼冲她发出一声轻嗤:“想跟我争?呵,不自量力!”
花半夏因薛洋那日暗算自己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没想到此人非但丝毫不知悔改,反而还得寸进尺。
她心下愤懑,却也知道自己是为复仇而来,不宜招惹事端,于是只好强压着火气,抿着嘴瞪了薛洋一眼。
“下一个,夏荔。”红鼻头坊使在喊她的名字。
花半夏忙收拾心神跟了进去。
只见御马坊院内摆放着一张桌案,不同于上次的街头招募,这次案前只坐了两个人:刘坊长和钱副总管。
此外,除了红鼻头,二人身后还站着三名坊使。
桌案前五步开外放着一把交椅。花半夏进来后,红鼻头吩咐她在椅子上坐下。
两位长官随即开始问话,均是关于马匹的习性、训练、喂养、伤病等处理。
花半夏全部对答如流。
她回话时,对面的刘坊长捋着稀疏的胡须频频点头,待她答完之后声色和煦道:“老夫没什么要问的了,钱副总管呢?”
后者原本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闻言抬眸,面色不善地睨着花半夏清了清嗓子道:“此番招募事关御马,非同小可。历来参选者不仅需要懂马、爱马,最关键是要对我大周忠心耿耿。夏荔,本官观你急躁冒进,求胜心切,你如实回答本官,这么想进御马坊,可是奔着前程来的?”
这番问话明显不怀好意,花半夏若是否认,那便明摆着虚伪有加,忠心可疑,但若承认却又成了包藏私心,目的不纯。
想明白此节,她稍加思索道:“世人皆想奔个好前程,小人自然也不例外,但小人身为大周子民,对大周的忠心日月可鉴,只不过此事口说无凭,小人希望他日能有机缘自证忠心。”
副总管冷哼一声,对她所答未置一词,只淡声道:“你且回家等消息吧。”
花半夏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她记得红鼻头坊使说过,此番只是例行询问,走个流程便可入坊了。
难道并非如此?
花半夏站起身,临走前最后朝刘坊长看了一眼。
他正一脸凝重地盯着桌案,仿佛那里能开出花来。
从御马坊辞出来,花半夏沿着甬道往外走。至此她已预感到不好的结果,心情不免有些沮丧。
一名坊使从后面追上她,对她说道:“夏荔,刘坊长请你去马场稍待片刻。”
*
御马坊院内,刘坊长在下一名参选人被叫进来之前,忍不住问身旁的钱宗政:“钱副总管这是何意?”
“此人不适合进御马坊。”钱宗政硬邦邦说道。
刘坊长面皮抽了抽,压声道:“招募之时,夏荔的驯术有目共睹,彼时还有王公公在场,而且适才的问话夏荔答得也没毛病……就这么把人轰走,恐怕不妥吧?”
那日他亲眼所见,夏荔驯马术高超,正是御马坊苦苦寻找、难得一遇的人才。
眼下却要将人家这么草草打发走,刘坊长惜才爱才,自是心有不甘,同时也觉得这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活落却听钱宗政道:“此事刘坊长无须挂怀,上面查问起来自有本官担着。”
“这——”
“就算王公公问起,薛大夫的面子他总还是要给几分的。”
薛大夫?又是薛大夫!此人横行朝野还不够,怎么连他们五坊的事也要插手?
义愤填膺间,他忽又想到了什么——是薛洋的姓氏——他该不会是薛大夫的本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