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人一夜的唠叨,中间的话,北山帝已记不住了。他只记得那人扯着他的领子,不让他走,后来他们在地上角力,身上的明珠玉佩掉了一地,力竭之后相拥而眠。
在他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温柔的轻笑。
似乎是在重复。
“更何况爱人......”
“更何况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偏偏是我。”
“你是我最爱的兄弟。”
水阁的池塘里种满了荷花,荷花的清香好似情愫绽开的情人在肆意的邀请和传递爱意,一汪水波潋滟,这爱意同样随着摇摇坠坠。
薄母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心中的爱意如破土的萌芽,但她实在不知对面的人是否能清晰的接收到。
她只担心自己太腼腆,太委婉。
不能让对方理解的更明白。
那些年,她的表现难道还不够明显,她甚至在未能进入王妃候选名单后,主动自荐枕席,想要成为他的侧妃,甚至是侍妾。
北山帝确实也很迟钝,他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一汪池水,对那吹皱的波光视而不见。
他从来都没有称帝的野心。
一开始的动力,只是为了和兄弟并驾齐驱,不被拉下。后来,对方的愿望就成了他的理想。
但可能他也从来没搞明白过先帝真正的愿望。
他也许只是为了不让那个人背负他不期待的责任。
北山帝虽然已经想了很久,但是他至今还未完全想明白,不过,他很明白自己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薄母的情愫终究是旧日黄花,甚至——
一文不值。
在漫长的沉默里,她的眼睛已酸涩难忍,她所谓的端庄沉稳的气度也悉数不见,那眉眼下的不甘触目惊心。
直到北山帝开口,他问她。
“你当年下嫁薄家,我还记得你说过一句话,你一定要嫁给爱你的人。”
“那他现在爱你吗?”
薄母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她的淡漠和骄傲,最终做茧成缚。
薄母既不能面对北山帝对她无意的事实,也不能接受下嫁薄建华被欺骗的愤怒,来回游走之间,她似乎早已不记得自己最初的念想是什么。
水阁的风轻轻吹拂。
少女低语的心声还在昨日,“我爱慕他那么久,他知道吗?我如果甘愿做他的侍妾,他会不会感动?但爱是可以通过付出和感动得到的吗?”
她困惑,她试图付出,最终被黯然拒绝。然后她紧接着看到了另一个人,仿佛她那时的样子,付出到令她感动……
但那是个骗局。
·
北山帝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瞥了眼失魂落魄的薄母,这对他而言,才是如今此女的身份。
离开水阁后,他从偏阁另一侧往回走,行过一处假山,不由停下。
在假山的那面,有一个空洞,洞里层藏着他幼时的烦恼。他下意识的靠近过去,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蹑手蹑脚的身影,不由微笑。
薄母走的时候,已经快过天光尽灭之际。
李庆匆匆回来时,只看到主母站在石阶处,表情似乎是难辨的似笑非哭,又像是似哭非笑。总而言之,他以前参加别人家白事的时候,经常看到这种表情。
李庆心里觉得有些不大好,他上前去想要扶住薄母。
但薄母甩开了他,回过神来时,神情一片空白。
李庆试探的开口道:“主母,咱们先回家吧。”
回家?薄母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还是任由李庆扶着她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她这一路犹如大梦一场,下马车时才觉得渐渐清醒了过来。
薄府内,天色渐暗,薄止易意气风发的与举人一场宿醉归来,嚷嚷着到处去寻方雅,久寻未果。
方雅此刻被人揽在怀里呼呼大睡,两人悠悠转醒时,竟然发现薄止易醉倒在了他们床边。
方雅的惊呼声被床上的另一人用力的捂住,这人披衣起身,将薄老二叫了进来。
薄老二什么也没有说,他小心翼翼的将薄止易扶起来,带了出去。
整个过程,薄止易似寐非寐。
方雅挣脱追着出去后,看他闭合眼睛不醒,心中五味具杂,不知该哭该笑。
这样的一幕,正巧被薄母和李庆撞上,她脸色一沉,很快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冷冷道:“收拾东西吧,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要回道馆。”
李庆怔了一下,心里别提有多不乐意了。
道馆,那也不是他李庆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