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怀清站不住,她饥肠辘辘,胃里如火烧般不适,在旁边难耐地摁住腹部曲腰,烦不胜烦,又听不见他们这群人在叽叽歪歪什么,一个人冒出来,巴拉巴拉讲一堆,第二个人就接踵而至,没完没了。
总算等到朝会结束,皇上被那名女子搀扶下殿,路过她们的时候,阿昌暧昧地朝不知道是谁笑笑。贺怀清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想吃饭。
好在等她被押回去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早膳已经被送上桌子漂亮地摆盘,她有气无力地坐到椅子,一边伸出脚让下人再度把她的脚腕锁起,一边狼吞虎咽,女子在旁注视她会儿,吩咐几句就离开了。
忽然,舌头碰到个涩涩的物什,是纸。正准备呸出来,却及时地停下,换回咀嚼的动作,把纸灵活地压到舌底,好在藏匿纸张的糕点是最后的食物,她没难受太久,她顶住腮帮,眼珠子向上转,去观察周围下人的神色,但是她们天衣无缝。
可怎么说,堂堂皇家的御膳房不会犯把废纸掉在食物里的过错。贺怀清犹豫地还是把纸藏在自己的舌底,便上床歇息。
佯装阖目,把背部对着外面那帮被派来监督她的下人,小心翼翼地吐出口中被润湿的纸张,嫌恶又不得不把它顺势掖在枕头下,妥当后,如释重负地舒口气,倦意并未到来。
但总算可以腾出脑子去思考来龙去脉,事情怎么会走到这步?她的耳朵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是他们为了不让自己逃窜故意在昏迷的时候弄聋的吗?贺怀清盖住自己的耳朵,她想不明白。
‘子归’损坏,没办法及时连接中心报告处境,包裹里倒是有以备不时之需的通讯设备,但是那些东西连同她的连体防护服一起被打包收缴上去。靡知所措的她翻个身,盯着还亮堂堂的殿内发呆。
时间总算快进到晚上。门外会有侍卫轮班通宵看护,直到第二天。
月光透过窗棂,贺怀清艰难地趴在地上,胳膊往前伸,努力用小纸条去够那微弱的光源,她庆幸自己不是近视眼,也好在字写挺大。
——帮你逃出去
是夜,月光洒在裸/露的手臂上,明亮地可以看见细小绒毛,潺潺浮动,朦胧梦幻,蒼白静谧,后半部分埋在暗处,好像被光截了肢,残缺得惊心动魄。
主人慢慢缩回手,纸张很小,撕碎后洒在地上都看不出来,她也的确这么干了。这就是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吗?她心里并没有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欣喜,更多的是在那路出现前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愤怒。
一切都被这个时代的人推着走,丝毫没有从高智慧文明地球到来的运筹帷幄,事已至此,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次日,她看见前来送膳的下人,尖嘴猴腮,一双眼笑得弯弯,但诡异的是他几乎从踏入门就一直维持这个表情,或许本意是想呈现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但过于消瘦的面颊让他有点儿猥琐。
食物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动。
“可还吃得习惯?”
“……”
他的热情询问换来下人的沉默,便尴尬地抓抓脸,端着空盘子离开了,至始至终没和贺怀清有交流。给纸条的人也不一定是他。
她继续沿袭上次吃饭的顺序,果不其然,里面依旧藏了张纸条。
总算挨到夜晚,等门落锁后,贺怀清装模作样地在床上躺着,借着窗棂看外面巡逻的商兵,就在一队正好路过的时候,她跳起来,掐着空隙的时间熟练地趴在地上去够光源。
——答应明日首吃糕
这还怪有人情味,还知道问询她的意见。忽然,眼前火光蹭蹭而过,门被推开一条缝,几乎瞬间贺怀清把纸条吞进肚子里。
“她怎么下床了?!”
“快检查周围有没有人!”
贺怀清强迫自己冷静,她缓慢地爬起来,装作梦游的样子在原地滑步,眼睛睁开,两个举着火把的商兵走上前来,似乎要看她的状态。
“喂——”
没反应。得亏是聋子。
“你听不听得见?!”
商兵换作恶狠狠地口吻想要打破她的伪装,可对方却仿佛了然无闻。
“嘶,好像真的没反应。”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梦行症,她还在睡着呢——别管了,周围没什么,我们快去救火,门口还有几个守着呢。”
巡视完的商兵咋咋呼呼地解释说,另一个蹙起眉,这位是小将军交待的不能有任何差错的犯人,他们也不好擅自处置。
“就让她这么梦着吧,别动,受了伤我们可没命交待。”
“那咱们快走。”
两人又急急忙忙地离开。
贺怀清僵硬地扭转身体,像只提线木偶般走到床边重新躺下。
等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挨上柔软的枕头时,脑子便嗡嗡作响,她发觉自己的后背浸湿大块,凉透到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