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大浪一个赶一个,海浪倾碾过的液压又死死困着韩牧远,只留给他一点点施救的间隙。
每当浮出海面时,韩牧远只能借着救生衣的浮力,弓高胸膛将郭崇转在身前,双臂箍紧郭崇胸膛用力挤压十几回,再扳过他的脸进行人工呼吸。
“册那!”
他妈的这海晃来晃去没个着力的,郭崇每吐出一点水就有大浪劈头,灌入更多水。
看着郭崇嘴唇不吉的青紫和消弥的鼻息,韩牧远急躁,更是被一种无力感占据。
他抵触去想人救不回来。
郭崇,你不适合装深沉!
姓郭的,咱俩还有账没算清呢,我可是知道你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小心我向社会公开!你就身败名裂了知道吗?
郭崇,醒醒啊……
随着一次次下潜、浮出,韩牧远挤压胸腔的动作也失去了章法、变得慌乱粗鲁。
这几乎以命易命的施救持续了一盏茶,郭崇始终毫无反应。
“甫————”
韩牧远像一个负荷过度的弹簧那样软颓着,他再次倾身吻上怀里人、温柔渡气时他想:我这就算是赎罪了啊,你别恨我了,就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
郭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满是粉白的樱花和温暖的春风,每一口呼吸都清甜无比,而他卸下了孤独,褪尽了不安,连身体都轻飘飘的。
风一拂,飘零的樱花像洗礼,簇拥着他向更神秘的远方走去。
他好奇,在那比画更美丽的尽头,是否有一个比天堂更引人入胜的地方?是否又能找到与世隔绝的安宁?
郭崇正要追随到梦的尽头,猛然,他被一股力量反方向卷走。
密密麻麻的疼痛和冰冷,隐隐约约的,好像还有一缕微弱的暖意在他体内一丝丝蔓延。
“咳咳!咳!”
还活着?!
郭崇猛烈咳嗽,呛出最后的水,嘴角带出一圈泡沫?
嗯?莫非我已经堕入畜道,成了螃蟹!郭崇无力想着。
喉咙火烧般,眼睛也很痛很重,一时睁不开。郭崇只能感受到恍惚的“咚咚咚”,混到四面八方的“嚯隆”声响里也依然震人心脾。
眼底慢慢化开黑雾。
他看到了黑色汪洋中一串微茫又突兀的光亮,伴着身后渐粗渐重的男性呼吸,他紧接着看到了身前散落的光明中有条黝黑的手臂,手腕处系着蓝白色编织手链……
?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困惑,身后之人一手紧楼着他的腰、一手箍着他的手臂将他转了个面。
!?
郭崇瞳孔像见了鬼般猛的廓大。
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会见到韩牧远?到底出了什么事?
轰隆隆——哗啦——
不等郭崇的震惊落地,一个大浪又兜头欺来,他眼前一花。
韩牧远吻着他扎进了海里。
!!!
再脱离窒息感后,感官回复过来,那肌肤相亲的感觉太切实了,紧箍的胳膊也颤得太厉害。
郭崇瞪圆了眼睛怔怔盯着眼前人,有一瞬,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因为他怎么也不明白:韩牧远怎么会和自己齐齐泡海里?
就像他也形容不出韩牧远这时看着他的表情:滂沱的大雨中,鼻青脸肿的韩牧远红着眼,笑得像哭似的。
他努力想了又想,只觉得韩牧远很白痴。
白痴,这样也能摔下海,还搞得半死不活的……
肚子里是这么想着,郭崇心脏却窒塞、滚烫,如将崩的海底火山,让他浑身生出密密麻麻的痛。
是肚子里的海水还没吐干净吧。他这么对自己说,却是偏过脸不忍再看韩牧远的眼。
“咳咳!”
郭崇又咳嗽了,这一活泼动静招惹得韩牧远猛力抱了他。
郭崇整张脸埋到了韩牧远的脖颈间,只能感受到对方沙哑的闷哼、震动着穿透他的骨头。
“你!我,我以为……”
海涛依旧汹涌,暴雨依旧滂沱,却好像比先前柔和了很多。
在这震耳喧天的响动中,郭崇觉得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隔着两层救生衣,他只听到了贴着胸膛传来的心跳如雷。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么?白痴……
他将头向着韩牧远微不可察地倚了倚,牵牵嘴角,生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鱼,非我所欲也。”
一开口,声音哑啰,好似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