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串气泡窜出口鼻，沉闷的“咕咚”一声后，就被揉碎在了冰冷的黑色汪洋里。

那艘邮轮也终于丧失了挣扎的气力，被吞噬掉。

汪洋癫狂，无数生命在坠落。而韩牧远终于看到了前方反复沉浮的人！

“甫————————”

韩牧远紧绷的精神闪过欣喜，他深刻蓄一口氧。

等我！！

背后又一个海浪扑过来，搡着韩牧远窜出好远，两人离得更近了，近到足以叫他看到很多细节。

他看见郭崇头后仰，四肢平静地张开，嘴也张开，随水流缓缓下沉。

那是陨灭的姿势！

妈的，游啊，作诗呢！韩牧远心里大喊大叫。

如众人所见，他十年如一日地讽刺调侃着郭崇，看来是有够讨厌郭崇了。

搞笑，小学没有喜欢过女生吗。

韩牧远有多讨厌郭崇呢，不多，就一点点。

讨厌郭崇说“不认识他”；讨厌郭崇和这个女星抱一抱，和那个男星过个圣诞，携三从四一身腥；也讨厌他太过浮躁、有才气却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想他韩牧远百花丛中过，到头来看上个小伙子就算了，人小伙子还觉得他像狗屎一样，厌恶他，觉得他这点喜欢恶心……真是败了！

矫健的身形浮出海面，吸气又往前扎去，在一片黑沉中，几乎有种毅然决然的意味。

“郭崇，你这辈子注定和我纠缠，拎不清的！”

“拎，拎不，清，的！”

海水灌入口鼻，韩牧远极其烦躁，他厌恨这风雨、海涛，甚至厌恨起救生衣。

而这种烦躁真正掩盖的……其实是怕！

因为韩牧远明白：海上没有参照系，他看见的很近，其实妈的可能很远，这里施救的条件险恶，晚一瞬就可能丧了命。

韩牧远肺里的氧气闪电般流失，脱氧的腹脏像被重拳捶攘，耳边甚至有呜呜的尖鸣。

快！！郭崇的生命消逝得更可怕！！！

果实烂掉，“啪”的坠地，只在眨眼间。沉没发生的比这还快。

上一秒，韩牧远还能看见郭崇平静的姿态，下一秒，他的身体消逝眼前，往下，是死亡的无尽深渊。

脑袋里仿佛有根弦断了，震得韩牧远头疼欲裂。

这不是幻觉。韩牧远肺里的氧气已微乎其微了，如果不换口气，他怕是撑不过半分钟了。

韩牧远等不了换气时的耽误，郭崇正往死亡坠落，一秒一瞬都可能是诀别！

近了，近了，快碰到了！应该快碰到了吧……

韩牧远眼里发灰，再看不清手电筒的光，更看不清前方的郭崇。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往郭崇那里游着，总之四肢一片麻木……

就在意识涣散前一刻，韩牧远的手臂有了体感，他终于碰到了那具沉寂的身体。

！！！

想活的意志就像海绵里的水，气力犹可一榨。韩牧远不想死，更不想郭崇死！

一股气力顷刻间充斥了韩牧远的身体，让他从一片黑雾中转醒过来，猛一把钳住对方的腰身，头高仰，双腿拼着回光返照的劲儿游向上面。

空气！空气！

“咚……”

忍着窒息的痛游了很久很久。

水，还他妈是水！

韩牧远的四肢重新被麻木充斥，好在两件救生衣的浮力这会儿终于发生了作用，几乎是将他们拎出了海面。

轰隆隆——次次——

当终于挣脱出海面，被富足的氧气伴着滂沱的暴雨包裹时，韩牧远眼前已经再度进入一片黑雾，屏不住了！

海水涌入口鼻，韩牧远大口呛吸，嗡嗡作响的脑袋还是缓了两秒才清醒过来：

逃出鬼门关了！！

“甫————”

韩牧远猛吸一大口氧气附身送进郭崇的嘴里。

活过来！

充沛的氧气缓缓地渡于四瓣冰冷的嘴唇间，因为来不及平复呼吸，韩牧远紧贴的嘴抖得厉害，氧气漏去不少。

不许死，我要你回来！

轰隆——扑次——

韩牧远换气，赶在大浪倾轧下来前吻住郭崇，同时右臂横箍他的胸膛扎进海里。

大海之下，他左手扣住郭崇后脑勺缓缓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