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施粥处,苏念带着聚鲜楼的众人,一碗一碗的将粥递到百姓手中。
她前些天在这待过,百姓自是认得。
小姑娘缩在母亲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问她,“姐姐,你是金玉楼的掌柜吗?”
她们在京郊待了有些日子了,只听闻金玉楼要出银子让她们吃饱穿暖,她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苏念,周围几个施粥的伙计又听命于她,想来这便是那有善心的金玉楼掌柜。
苏念一怔,对上小姑娘的眼,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两颊凹陷进去,嘴唇发紫,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带着细碎的光。苏念随手拿起一旁元宝打起的粥,蹲在了她面前。
苏念将粥递了上去,把小姑娘的手放在了碗两边,不自觉温柔了眉眼:“姐姐姓苏,是聚鲜楼的掌柜,大渊今年严寒,百姓有难,姐姐是大渊的子民,也想为百姓出一份力。”
小姑娘放开了些,展露了笑意,“姐姐,你可真好。”
抱着她的妇人也红了眼眶,“姑娘,我看的清楚,你是第一个来给我们施粥的,虽说那金玉楼出了银子给我们施粥发棉衣,但姑娘的恩情我们亦不敢忘。”
苏念感动之余,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金玉楼出了大头,百姓却来感谢她。
她这般行径,倒像是蓄意抢了金玉楼的功绩。
苏念踌躇着开口:“大娘,您……”
“苏姑娘。”
熟悉的声线传入耳中,打断苏念要说的话,她回头,见裴慎立于不远处,清凌凌的看着她。
二人移步,到空旷些的地方站立。
苏念行礼,“此事还未谢过大人,大渊能有大人,是百姓之福。”
“不必多礼。”裴慎视线划过苏念的衣着,眉头皱了皱,“天气严寒,城郊更甚,苏姑娘怎穿的如此单薄?”
“我是练武之人,自是比常人更能御寒。”
“大人……”
“苏姑娘……”
二人同时开口,却都止住了话头。
良久,还是苏念重新开口:“此番金玉楼功不可没,百姓却都感激于我,大人可会觉得我蓄意抢了金玉楼的功绩?”
话一出口,苏念便有了丝丝悔意,她一向不在意他人看法,却不自觉的询问裴慎。
她急急改口,“刚刚不过随口一说,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裴慎却揪着不放,“方才苏姑娘所言,裴某心中并无此意。”
“虽是金玉楼出了大量银钱,但苏姑娘亲历亲为,日日守在此地。更何况,苏姑娘也捐赠聚鲜楼账面上的全部银钱,百姓所言非虚,苏姑娘担得起。”
说着,裴慎却行一礼,“是裴某之错,命手下暗中保护苏姑娘,那手下却擅自主张将苏姑娘言行汇报于我,裴某已罚过,日后定不会出现此事。”
裴慎反应太快,苏念才反应过来裴慎是为暗中调查她支配账面银钱的事道歉,裴慎便已说明了缘由,身体弯曲着,把姿态放的极低。
其实苏念并不在意,裴慎作为大理寺卿,自是有查探的权力,只是她没想到,裴慎会来跟她道歉。
苏念看着裴慎依旧弯曲的身影,思绪有些凌乱。
他似乎很在意她的感受……
见裴慎久久未起,苏念才抛开凌乱的思绪,让他起身。
“大人帮了我这么多,我怎敢因小事怪罪大人?”
“不……”
苏念看着裴慎再次和她对视的眼睛,突然想起她回到京城威胁他时裴慎厌恶的看她的眼,相比已是大不相同。又不自觉的想到幼时裴慎看她的眼神,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和如今的重合到了一起,炙热又温柔……
就好像,裴慎和她还和幼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苏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耳边也传来了裴慎剩下的话语。
“对于苏姑娘,裴某总觉做的太少。”
他眼里都是认真,轻柔的话语却在苏念耳边炸开了花。
苏念快速垂下了眼,盖住了眼里的惶然。她无法再直视裴慎,耳边一阵又一阵的轰鸣,那是来自左胸口处的响动,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剧烈平息。
她又想起了幼时。
她问父亲:“爹如何知晓自己心悦娘?”
那时京中夫人总爱打趣母亲,羡慕父亲母亲两情相悦,恩爱不移。
说的多了,传到父亲耳里,一向冷静自持的父亲竟红了脸,却又大方承认,让她很是惊奇。
于是她追问父亲。
“我总觉为你母亲做的不够。”
“为何?爹日日为娘画眉梳妆,吃穿用度样样仔细过问,闲暇也常陪娘玩乐,爹书房娘的画像更是有一面墙之多。卫家夫人和陈家夫人总说爹待娘极好,娘能嫁给爹是娘的福气。怎会不够?”
“不够的。”
父亲看向了不远处正与卫家夫人相谈甚欢的母亲,露出了笑容,“能为你娘做事,是我的福气。”
“你长大就懂了。”
苏念闭了闭眼,父亲的音容相貌还清晰的印在她的脑中,一切的欢乐,都恍如昨日。
苏念想,她或许是懂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