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渊进入了寒冬。
上京城却依旧热闹,人们换上了厚袄子,哈着气在大街上到处奔走着,只为能多赚些银钱,好在接下来维持数月的低温中活下去。
苏念开着窗,平静的看着街上脚步匆忙的人群,吹进来的风把她的脸刮的生疼,可她却没有关窗的打算。
今年的气温似乎比往年更低。
苏念虽在舒州待了八年,已经不太记得京城冬日的温度。但她知晓,地处大渊中央的上京城是绝没有远在北方的舒州冷的,可如今她却在京城感受到了堪比舒州的冷意。
天上白茫茫的,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苍凉。
她的视线看向了极容易忽视的暗街小巷,在模糊的黑暗里,会隐藏着许许多多努力将唯一的衣裳盖住全身的人,他们比在外奔波的人多了一层烦恼。冬日,最怕的不是饥饿,是严寒。
苏念轻叹口气,被敲门声打断,还是关了窗户,转身开门。
元宝穿着厚实的粗布衣裳,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把手里的镜盒放下,左右环顾一圈,有些纳闷,“东家,你为何不烧炭?就是不烧炭,也不该如此冷的,跟站在大街上似的。”
苏念随口一答:“我并未觉得冷。”
这本是随口一说,可元宝一听,却是整个人一愣,又赶紧忙不迭的替苏念忙前忙后的搬来两盆炭,火烧起来,雅间内多了些暖气。
苏念全程疑惑的看着元宝的动作,直到他似乎要再搬来炭盆时,苏念赶紧叫住了他,“诶,你这是做什么呢?”
元宝停住,笑了,自打来了聚鲜楼,元宝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笑起来有些憨厚。
“东家,你以前也太苦了,可不能再受苦了。”
苏念愣住了。
自她的身份暴露,聚鲜楼的人少了许多。
百姓知她是苏承之女,却不知苏承是否清白。顶着贪腐之罪的罪臣之女,自是要人人唾弃的。和父亲有故交的臣子来照顾过,可大多数保持中立,也不会对她多加理睬。
皇上的态度模棱两可,臣子也定是要跟着皇上走的,百姓生存已是不易,又怎会为了一顿饭,掺和这种事呢。
苏念没对聚鲜楼的大家解释过,她料想若是有人要离开也是正常,可已过数日,大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今日元宝的举动,实在让她动容。
苏念莞尔一笑,打断了看她不以为意仍在试图说教她的元宝,“好了,我知晓了,我不会让自己受苦的。”
经过苏念的再三强调,总算是让元宝欲言又止的离开。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炭盆里传到房间内,苏念感受着不断钻进身体的热气,终于下了决心。
两日后,苏念在京郊架起了大锅,对京中穷苦百姓进行施粥。又发放了一些棉衣,不是好料子,只够保暖。
直到空了一锅又一锅,可排队的人数依旧没有减少,苏念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施粥的地点选在了京郊,在施粥之前,也特意让认识的乞儿,将消息散播出去,她自认为准备了足够的米,如今看来,却是远远不够。
是附近的流民。
按如今的天气,这温度却是一日比一日低,京中百姓尚且无法温饱,要是各州的百姓都到了京城,皇上定不会让他们进去,到时便会赌在京郊。
没有粮食,没有棉衣,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场所,他们中的大多人怕是会死在这里。
更别说后期尸首腐烂带来的疫病。
思虑再三,苏念约裴慎一聚。
她已有半月未见裴慎,案情……也未有进展。苏念并无意外,新历帝虽昏庸,却也有皇帝的敏锐,当日答应了,没多久便会反应过来,他本就不愿重新彻查此事,反应过来后,定是要拖一拖的。
苏念虽对此不满,却也知此事不可过急,故在见到裴慎时,也无兴师问罪的意思。
裴慎倒是有些愧疚,率先开口解释,“我近日探查端阳候身后势力,却连连受挫,线索几乎全断,应是有人刻意阻止。”
“且……皇上也无甚在意。”
他看着苏念,犹豫着,还是说出来:“是裴某无能,让苏姑娘失望了。”
苏念有些诧异,以她对裴慎的了解,面上性子冷淡,可对自身能力一块,却是有着说一不二的自信。如今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认不足,苏念不禁想着,莫不是案子难度太大?
还是……
苏念也看向裴慎,斟酌着,“大人可是觉得此案棘手,不愿再查探下去。”
苏念已然身份暴露,若是裴慎不愿帮忙,事情会变得尤为不受掌控。
“自然不是。”
裴慎回应的很快,带着急切和隐隐的怒气,“裴某怎是不守信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