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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共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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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玉被安置到一间收拾齐整的屋中,脏污的囚衣已被换成了一件干净的长衫,但仍旧看得清衣衫下嶙峋的骨头。他的伤处已涂了伤药,被洁白的绷布小心裹上,但神色比之昨日更加灰败,恹恹得似乎了无生气。

谢枝之前受的鞭伤虽已结了痂,但仍旧被好好地上了药。此刻她守在李承玉身边,忧虑地看着那个裹了一身灰袍子,面上皱痕满布如干树皮的老巫医搭着脉,眼皮子翕张数下,用她听不懂的突厥话朝冯元贞说了几句什么。

冯元贞面色一滞,那种含着自得与讥嘲的笑意淡了几分,不动声色地从李承玉和谢枝身上掠过目光,然后盯着谢枝道:“大夫问,承玉这段日子是不是服过什么药?”

那些负责押送的解差岂会这般好心,思来想去,也只有谢枝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谢枝犹豫了一下,她看了那巫医一眼,见他看来虽神秘古怪,一双眼却沉静无澜,并无邪念,又想着如今自己寄人篱下,冯元贞若真想知道,强行搜身便可。

思定,谢枝便解下一直背着的包裹,取出那瓷瓶来,双手递到那巫医面前。

巫医接过,起开塞子嗅了嗅,用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来,取了水在盏中化开,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朝冯元贞微微点点头,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胡语。

谢枝去看冯元贞,渴望能从他的神色变化中揣摩出些什么来。但冯元贞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不动声色地把那瓷瓶又放回谢枝手里,道:“大夫说了这药配得极好,仍旧照常服用便可。”

那瓷瓶落在谢枝的手里一沉,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虽然冯元贞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但她似乎还是明白了什么。

冯元贞朝形容虚弱的李承玉瞥了眼,道:“现在他需要静养,你就留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吧,我还有军务要处理。”

说罢,他便背着手,带着那巫医一道走了。

谢枝巴不得他快些离开,一待屋门阖上,她几乎扑到床边,摸了摸李承玉消瘦的脸,眼中不由又盈满了眼泪。不知怎的,这一安顿下来,他看起来的模样比起流放时竟更加憔悴枯槁……

李承玉看着她,双眼又清明了几分,道:“你从未跟我说过你是逃婚出来的。”

“我说了,你便更不肯让我留下了。”

李承玉垂下脸,乌黑的发散乱在床榻上,更衬得他脸色煞白如雪。良久,他叹了口气,正当谢枝以为他要责备自己几句的时候,却听得他说道:“阿枝,你比从前勇敢了许多……只是你真不该来找我,比起流放的困苦,如今山河飘摇,人如浮萍,不知何处,你若回了老家,至少还能避开战乱……”

他越说,声音越低下去,双目微阖,仿佛只存了一缕游丝还支撑着他似的。

谢枝听了心中酸楚,抬手揩了揩眼泪,道:“承玉,你好好睡上一觉吧,先不要想这些了。这个冯元贞,看起来暂时倒并不想伤及你我性命。”

李承玉轻轻反握住了她的手,望了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连日来他伤病交加,全凭着解差们的鞭子和自己吊着的一口气支撑了下来,这会儿甫一将这一身疲惫伤痛放在了柔软的被褥间,他的神思也不由得泛起了倦意。他眨了眨眼,像是要驱赶困意,但终究抵不住涌上来的困乏,渐渐睡了过去。

谢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自个坐在了床边,眼泪到底还是流得更厉害了,但并不是为着眼下寄人篱下的境遇。她想起初见李承玉时,虽清癯瘦弱,但被将养得如高山之雪一般。

但她现在总疑心,这捧雪就要融化在自己眼前了。

那握着自己的些许温热,是她此刻唯一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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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元贞脚下带风地走出屋子,贴着走廊拂过的挟着雨丝的风吹散了几丝他心头的燥热。他回过身,看向身后自己带来的巫医,目光里像掺了刀子,开口时,已换作了一口流利的突厥语:“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巫医眉间现出几道折痕,像是有些疑惑,缓缓开口道:“军师,与其说是病,不如说他像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冯元贞身形剧震,竟下意识用汉语反问。待发觉自己失态时,他紧张地看了眼那屋子,好在已走出很远,里头的人应是听不到的,他才继续询问:“怎么可能是中毒?他是不足月出生的,是以一直身子骨弱。况且这么多年来宫中太医和民间名医不知有多少人为他把过脉瞧过病,难道就没一个人发觉他被人下了毒?”

巫医摇摇头,很是肯定道:“他身体健全,神智也与常人无异,我瞧不出先天根源有何不足。但他内里脏器筋脉等确实已近衰竭,这是常年累月被一种毒药浸染的缘故。此毒用中原话叫作‘老白头’,但甚少记载,我也是在身毒国传来的一本医典中才偶然见过,其他大夫不曾见识过,倒也正常。

“这种毒以多种毒物混杂炼制而成,性烈,只需顷刻便能叫人毙命。但若只取少许,常年定量服用,其毒性便会慢慢侵蚀人的身体,纵然是青春少年,内里也会渐渐油尽灯枯。”

冯元贞忽地打了个冷颤。他侧眼望去,知州官衙的屋檐重重叠叠,遮掩着烟青色的天,雨丝飘飞,望去诸物都像是淡了几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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