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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共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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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到底是谁在害李承玉?他眼前仿佛闪过许多张面孔,可没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承玉自己呢,他知道这个答案吗?

冯元贞咬了咬牙,问:“他还能活多久?”

巫医道:“老朽也不知。其实依今日脉象,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能支撑着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惊讶了。至于之后嘛……”他的目光忽闪了一下:“也许明天,他就再也睁不了眼了。”

斜风细雨仍旧不为所动。

冯元贞沉默良久,才朝巫医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然后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地护卫在他身边的斛必怒儿,吩咐道:“你去找那位谢姑娘,让她来正堂见我。”

“是!”

这州衙的正堂已被冯元贞移作己用,原本堂上挂的“民具尔瞻”匾额早被摘了下来,换作了一副占了整个墙面的地图,墨笔密密麻麻地勾勒出地形与城池,朱笔不知标注了些什么。地图前的桌上则高高地堆着书册卷轴,是这几日冯元贞办公之处。

他一会儿坐在案前出神,一会儿又起身漫无目的地走上几步,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之感。

但不多时,谢枝就被带来了。

冯元贞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虽身如弱柳,因长途跋涉而灰头土脸,却亭亭而立,一对细眉间有凌霜气韵,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如经秋水洗练,头发古怪地在肩头处被剪去,此刻尚沾着雨水的潮湿。

这是一个看似柔弱却刚直的女人。冯元贞这么想着,抬手挥退斛必怒儿,一时屋中只剩下他二人。

“你知道方才大夫是怎么说的吗?”冯元贞故作漫不经心道。

“说了什么?”谢枝不知道他单独把自己找来的目的,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承玉已命不久矣。”

冯元贞丢下这句话,便着意去打量谢枝的神色,她眼中仿佛泛起一丝哀恸的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芦荻无花秋水长,淡云微雨似潇湘。

他无端想起这句诗来,但很快又抛开杂念,说道:“你能抛弃和崔家的亲事,从京师陪着承玉一路到伧州,其间艰辛,我虽不能目睹,但大概也能猜测一二。我相信在承玉心中,你是不同的。所以我希望这一回,你能站在我这头,好好劝劝承玉,让我送他到突厥去安心养病,或许还能为他延长些寿数。”

谢枝却避而不答,反倒问:“你是汉人,那些被抛尸于荒野的也是汉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挑起战火,虐杀同胞?”

冯元贞的目光冷了几分,道:“我是看在承玉的面子上才让你站在这里,不意味着你有资格来评点我。”

谢枝不为所动,仍旧说道:“崇宁三十年,你与章沧水论道三昼夜,大晋文人十之八九莫不敬服。你有人心所向,有锦绣前程,为何偏要去做突厥的走狗?”

冯元贞忽而一哂,此刻日头西斜,照亮他半张脸上讥嘲的笑意,又将另半张脸浸在昏暗中,黑煞煞如阴司之鬼似的。他缓步走到案边,拿起两册厚厚的卷了边的书来,递给谢枝,道:“听闻谢姑娘在相府时便主持内务,想必是看得懂账簿户册的。”

谢枝心头微沉,冯元贞虽远在塞外,却对京中如此细枝末节之事都洞若观火,可见大晋之内突厥耳目之多,其窥伺神器、欲夺九鼎之心,已生了许久了。但她面上仍旧沉着,接过账簿和户册,慢慢打开。

冯元贞看她面露不解,道:“伧州的军籍人口在册的有八万之众,可我率军攻入之后,清点死伤逃亡者,却仅有两万。光一个伧州,就虚报了六万士兵。一个士兵一年的饷银约合三十两,六万人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两。你说这么多的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一百八十万两?

这是谢枝想都难以想象的数字。普通百姓,一年下来花销不过两三两银子罢了。家计最艰难时,父亲任在县中主簿,年俸也不过是三十几两,再加上他又时常周济贫苦,倒使自家也过得步履维艰。

谢枝遍体生寒,牙关止不住地有些打战,抬起那对颤抖的瞳孔,说不出是怒是怕——冯元贞微笑着反问:

“你进城时看到挂在城墙上的尸体,都是伧州的知州、通判、都监和巡检一干人等。他们吃了这么多年空饷,肚子里流的都是这天下贫苦百姓熬干心血才将将缴纳上去的赋税。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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