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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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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渊负手而立,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从绣架上拿起那束长长的、被齐整隔断的乌发来。

屋外众人看得都呆若木鸡,莫说今日是成亲的大日子,还不知该如何向崔家交代新娘子无故失踪的事,单是如此割发,已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大不孝之罪啊。

谢夫人猛然挣出谢归的怀抱,扑到绣架前,已是泪水簌簌满面,几乎是生平头一回用含着怨毒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丈夫:“这回你满意了吗?你开心了吗?你是不是非要把你的女儿逼疯不可?!”

谢临渊望着她,想伸手扶她,半道又收了回去,只是吩咐:“阿归,过来扶着你母亲。”

谢归依言过来搀扶,谢夫人却一把把他推开,固执地盯着谢临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一点都不着急伤心吗?阿枝是我们的亲骨肉啊!她一个姑娘家,眼下失踪了,也不知跑到了哪儿去……”

说着,她又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谢临渊从她身边走过,一把将屏风上的嫁衣取了下来,翻到正面,扔到绣架上——这便分明看到嫁衣心口处绣着一枝白梅,梅边还有两行小字: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谢临渊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绣架前,在之前的许多个日夜里,谢枝就是坐在这儿,绣下了这些。他的脸上没有恼怒,也没有失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行诗,仿佛若有所思。

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母亲,谢归大着胆子开口:“父亲,咱们赶紧派人去找吧。时辰还早,阿姐一定还没走远。”

可是谢临渊似乎充耳未闻。

谢夫人才被谢归这句话点醒,再顾不上哭,忙不迭吩咐下人:“你们快去!快去把小姐找回来!”

“是,夫人!”

新婚之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老爷要发多大的火,这儿本就不该是久留之地,下人们得了吩咐,便纷纷退下,出府找人去了。

就在最后一个家仆转身时,谢临渊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你,直接去城卫那儿问问吧,就说是我的吩咐。”

那下人战战兢兢地应了,这才冒着一身冷汗赶紧走了。

谢归扶着哭得浑身打颤的母亲坐到一旁,才朝着父亲斟酌开口:“父亲,不多时崔家迎亲的人便要来了,我们该如何应付?”

“我会推了这门亲事。”

“父亲?这样会不会得罪了崔家?”

谢归忽觉手臂一痛,是母亲发狠地攥着,凄红的眼中又是哀戚又是怨愤:“阿归,你在说什么?你姐姐就是因为这门亲事才离家出走的,你现在还在担心会不会得罪人家?只要……只要你姐姐还肯回来,娘到崔家去向人家下跪磕头都情愿了!”

“娘,孩子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退亲是因为……”谢临渊冷峻的声音落了下来,“她不会再回来了。”

谢夫人的哭声一滞:“你说什么?”

谢临渊只是望着那句用细密的针线缝起来的诗,道:“你的女儿已经瞧不上我们了,以后你也不必再记挂她了。”

他如一座历经风侵雨蚀而岿然不动的石刻,对一切都置身事外又淡若无物,就如此刻仿佛丝毫听不见自己妻子泣泪的怨怼一般。

他眼前那嫁衣润亮的缎面如被风吹皱了的湖面似的波动起来,热烈的红也渐次褪成了惨白的、破碎的月光——这是十七年来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景象。

崇宁二十七年的那个夜晚。

手握重兵的父亲一夕入狱,身居转运使的自己骤遭贬谪,被连夜赶出了任职的地界。

狭小破旧的篷船在湖面上摇摇晃晃,翻动的木桨搅碎了泛着银波的湖水。

行将临盆的妻子在痛叫与悲哀中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婴孩嘶声的啼哭仿佛是在替他哭出心中的不平与悲愤。

他用干净的衣物小心地把湿漉漉的孩子包裹了起来,抱着它钻出船篷,借着清亮凄清的月光,仔细揩干残留在它身上的母亲的血水。

他看到她是皱巴巴的,小小的一团,那样弱小,又是那样柔软,凄苦的心中涌现出初为人父的柔情。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他不由把她抱紧了几分。寒凉的江风分拂而过,而那一团温暖熨帖着他的心口。

“阿枝,你就叫阿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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