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之躺在榻上,侍女在床头用宫扇替他消暑。
易宫端着冰镇酸梅汤守在林兆之跟前,面上是藏不住的担忧:“医生不是说喝些消暑的便可好了吗?怎么还是如此。”
红梅双手紧握,也不知是何情况,她问:“可是主子还吃什么别的了?”
“不可能。”易宫说:“我一直守着,断没有见主子还吃别的什么。”
“这可怎么办…”红梅正着急着,榻上的林兆之翻起身对着床下木桶干呕几声。
他皱着眉,长发湿答答黏在脸侧。
是热的。
屋外太阳正大,即使侍女不停歇的扇扇也无济于事。
林兆之又冷又热,缩在床上大喘气。
他心里明白这是为何。可看着面前担忧的二人,林兆之闭上眼。
何必提出来惹人烦忧。
贤王既留下他,怎可能没有控制之法。
即便往年他装得多么忠心,贤王也从未真正信任。现在两人彻底撕破脸,解药更不可能给他。
林兆之的衣领被汗濡湿了。
熬时间罢了,过了这几日便好了。反正之前都是这般熬下来的。
他这么想着,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意与外皮的热相织,叫他浑身酥痒,恨不得将皮肉刮下来以便解脱。
红梅流下滴泪,她站在床前,急得很。
“您口渴吗?我给您倒杯水来。”红梅低声询问。
林兆之摇摇头,喉间溢出些乱窜的气,痒得他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血…主子咳血了!”红梅瞪大双眼,她无措地拉住易宫衣袖:“怎么会咳血呢…”
林兆之摊开手一看,果真是血。
自服下此药后,贤王在每年将发病时会送来解药。只是偶尔林兆之会惹他不满,于是他便只能独自承受这苦楚。
易宫放下手中瓷碗,对扇扇的侍女道:“你先下去吧。”
侍女行一礼,顺从地放下扇子出去了。
易宫拿起扇子,亲自为林兆之扇凉。
他语气难掩心疼,问:“是王爷?”
林兆之没说话,冷汗不停往外淌。
红梅想到什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林兆之身前。她叫易宫往旁边挪了挪,自己却说一句“冒犯了”。
林兆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衣领就被她一手拉开。
脖下五寸处,一颗微小的黑色留在他的皮肤上。若不细看,怕都会以为是痣。
红梅一惊,手松开衣领后退几步。她咽口唾沫,颤声说:“是王爷下得蛊虫。”
易宫忙追问:“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红梅手尖微颤,她稳稳心神,重新开口:“我也不知只是什么蛊虫,只是尚在王府时无意间撞见了王爷在与人交谈。那人说这蛊若每年无压制的药物,便会如万蚁噬心般痒,而且……”红梅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顿在那里,眼睛乱动:“此蛊若不一直压制,便会使中蛊之人肠穿肚烂而亡。”
易宫顾不上什么扇凉,拉住红梅的胳膊就问:“那解药你知道是什么吗?”
红梅闭上眼,痛苦的摇摇头。
林兆之身下床垫已湿了大半,全是他出的汗。
他有些说不出话,只是低笑了声。
怪不得每次被诸葛筠折磨后他会主动送来吃食讨和,原来是有压制解药。
易宫听这笑声更急了:“这蛊虫可会影响人脑?怎么都这种情况了主子还笑得出来。”
红梅深吸口气摇头道:“我不知,只是曾见王爷拿侍卫实验时那侍卫脸白如纸,不到一日便死了。”
易宫更怕了,他看着榻上的林兆之冷汗直冒痛苦难当,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去找王爷。”
红梅还没来得及劝,易宫的脚已经跑到门槛。
“不许去——”
这三个字几乎是林兆之从唇间挤出来的。
他又咳嗽几声,白唇上染上丝血。
易宫定住身形,可他也只是回头看林兆之一眼,继续往前跑了。
林兆之虚浮的眼看到易宫离开的身影,他抓住红梅,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不要让他去,一定要拦住。”
红梅看他这副模样,眼泪簌簌下落:“主子,您…”
“去拦住他。”
这话说完,林兆之彻底没了力气。他伏在榻上,发丝粘黏着,好不狼狈。
红梅两处看了看,到底是去拦人了。
临走时还不忘叫个人进来伺候。
那侍女再次入屋,她举起扇子又扇起来。
林兆之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些来:“这消息你可是传给王爷了?”
侍女举扇的手一抖,险些没拿稳。
林兆之一手撑起些上半身,抬头看侍女:“他对我如今惨状可还满意?”
侍女忙跪地道:“奴婢什么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