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魏缨提着几包药草,径往崇德坊单家去。入坊拐角处,只见卢绾骑着乌驹在道上缓辔而行。魏缨正自寻思,卢绾已经翻身下来,在她面前站定。
魏缨见了,朝卢绾盈盈一拜,口中道:“卢将军,来的好巧。”
卢绾拱手回礼道:“我这一向算着时候,所幸没有迟到。姑娘是从宫里来?”
魏缨道:“今日休沐,早早出了宫,四处看看。想着头回登门拜访,总不好空手。”
卢绾道:“姑娘独个儿在外多有不便,等过一日,我送与姑娘两个使唤宫女,伺候姑娘饮食起居。”不等魏缨开口,回身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红木食盒,道:“公子知道姑娘爱吃那甜的、软的,特教末将取这粉团、点心和野菜粥来。待会儿姑娘一定要尝尝。”
魏缨并不推拒,盈盈一笑道:“多谢将军。”
自崔皇后发作以后,卢绾便不再私下找寻魏缨,此时见到,恐她多思多疑,坏了圣人好事,便颇似歉疚地说:“这几时事多,不得空去见姑娘,但请姑娘放心,公子吩咐的这般那般,我都记得。得空时,桩桩件件都做好了再去姑娘处请罪。”
魏缨只道:“将军折煞奴婢了。”
卢绾更加谦卑:“姑娘不怪罪,卢绾便谢天谢地了。”
魏缨续道:“请将军转告公子,那把琵琶,我很喜欢。”
卢绾道:“我记住了。”
两个人走在巷中,卢绾始终离魏缨半臂之远,牵马颔首,时不时搭一句话。
茉莉见着影子,快步迎上前去,引他们到家里。放下草药、食盒,阿洛夫妇搬来凳子,上了两盏茶,请二人喝了。
阿洛道:“二位请先歇息片刻,饭菜这就好。”
二人齐声道:“辛苦二哥了。”
单青那头喊:“大姐,上菜。”李秋接过两盘凉拌菜,端上桌去。
此时鸡鸭鱼虾、菜蔬果子之类已摆了满桌,碗筷也都拿来,待二位长辈入座,阿洛夫妇抬来甑子饭,便人齐了。
茉莉起身为武淑做介绍,各自见礼后,卢绾打开食盒,盒内登时冒出一股冷气,原来这崇德坊离大明宫有两刻多钟脚程,天气炎热,怕坏了,故在盒底装了冰块。吃食端上桌,请一众先喝粥消消暑气。
魏缨道:“这粥黄黄白白、冰冰凉凉,入口甘甜,夏季消暑,十分好了。”
单青起身接过粥碗,吃了一口,说道:“将军,这粥好生爽口,可是御膳?”放在鼻端嗅了嗅,道:“这粥可是将粟米泡软,再用野花汁水加糖霜熬制的?出锅晾凉,面上撒些桂花。好香哎!”
卢绾道:“大叔好见识。这粥的确叫做野花冰粥,每年入夏,尚食局便做来消暑。至于如何炮制,我却不知。”
单青虽未正经拜师学艺,但精于庖厨。在家时,十里八乡但有红白喜事,必得请他帮忙掌厨,家人都理会得他对吃食入迷,这时并不插口。
单青只三五口,把一碗粥下肚,说道:“再来一碗。”把碗递与阿洛,续道:“不怕将军见笑,我这人生来爱吃,在长安三月之久,每日下工,都沿街吃些粥饼米面之类,味是好味,却不曾记得谁家吃食有这般滋味。假若能让我每天喝上一碗,便少活十年也使得!”
一众笑了。
李秋道:“净胡说!你既已知道做法,想吃时,自己在家煮上一锅又有何难?”
茉莉帮腔道:“舅妈说的正是。”忽而看向卢绾,道:“卢将军,你只知道你眼前李娘子厨艺了得,却不曾吃过我阿舅做的饭菜,快快试试,保准不教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