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宫观冷语,手背擦去唇边痕迹。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
简繁之瞳中澄澈地映着宫观消瘦的身躯。
“还是您想让我直接一些?”
宫观还没反应过来,简繁之便已凑近,微微侧头错开鼻尖就要吻上自己。
宫观急忙抬手遮掩,于是这个吻便落在了他的手腕上,带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
简繁之把那半露华珠拿到他面前:“请。”
宫观迟疑许久,终究还是低了头,如花瓣一般的唇勉强叼起露华珠,简繁之咬住另一边,他眼眸一眨不眨直勾勾地望过来,尝试驱使灵力沿由着介质把他们相连,结果不失所望。
是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呢?
浑身轻松,好像要漂浮至云端,被清风拂过脸颊,很轻,有点痒,蒲公英般,什么也不需要记住,无边无际的绿玉蔓延草原,什么也不需要担负。
不用回想自己从哪里来,不用知晓自己将往哪里去,可以心无旁骛,沉醉在共盼春来的此刻。
没有负罪感,没有无时无刻揪心牵肠的疼痛,没有凌厉的灵气与剑气日夜不休于识海争吵,清静安逸的心灵,就是刚出生的婴孩也无法感受到的。
数千年天道的折磨,无情道的摧残,足以让杳无七情六欲的仙人对片刻欢愉成瘾。
宫观微微睁开迷离的眼,简繁之似有所感,轻轻抚摸他后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额上的青筋。
如若世间万物万事都要求一个代价,那请让他替他的师尊受罚。
无论是被活活烧死,或因水而窒息,他都他只求他心中所爱得以安平,抱恙的自己会以什么方式收场,他不在乎。
宫观的手无依无靠,只能抚上简繁之肩背,才发觉他肌骨绷紧,触摸他的灵脉,竟一整条突兀如山峦迭起,似乎其间孕育着什么食人妖魔,要将他开膛破肚。
很痛苦吧……
那为什么做到如此地步呢?明明从一开始把他放在凡尘境中自生自灭,就不会生出苦痛了。
无情道上的人都以自己为主,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蠢笨……
宫观其实不明白。
徒儿口中的思慕、爱恋,是什么伟大到足以拿命换命的东西吗?
于自己而言,简繁之不过是一个徒弟,于简繁之而言,他这个师父究竟算什么呢?
露华珠滑入宫观口中,简繁之错愕地吻上那抹芳泽,师父口中清甜却寒凉的气味全然萦绕鼻尖,让他只是不自觉闭上双眼,轻轻吮吻他的下唇,舔舐他的一切。
一切都要断绝,待这个吻落定,一切都必须结束。
宫观推开简繁之,低头吐出露华珠,拾起那条遗落的系带,拢紧衣衫便想出去。
简繁之抓住他的手,剑眉抬起:“师父?”
而宫观决绝地拂落,走出了房门。
他没办法面对……
他实在不敢深想。
许是窗外的寒雪比自己颜色更胜三分,师父的目光才照不到他身上。
很冷的天,可简繁之想捂热师父的手却被拒绝,其实自己的温度也不剩几许,却满心满眼渴求师父能再说一句话。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
好像寂静才是他们的底色。
简繁之不会厌倦地看着宫观,而宫观却看倦了窗外的寒雪,把自己锁在房中一言不发。
无情峰,洞府外,雪掩埋了一个人。
他回忆起,那人是小繁之,他靠近他,他却不愿跟他走,小繁之说他有他的道,除了师尊,连自己也成了陌生人。
只有一个人能把雪落白头的小繁之救起,而师尊却是那个亲自漠视他满身沾血的人。
轻轻敲门,只一下,迟疑着站在门外,知晓这扇门再也不会打开。
简繁之无力地坐在门外,日日夜夜等待,期望能从门缝得到一丝光明。
可是从春寒料峭等至荻花瑟瑟,他都没有等到。一如宫观紧闭的心扉,自始至终就没有为他打开过。
他对他知之甚少,他对他闭口不言。
简繁之翻来覆去,凡尘境的角落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因为用不上就随意丢弃的储物戒指,被简繁之再一次戴在手上。
他在其中找到了前世的欲文镜,只希望众人都叫他摔碎的珍宝,能够在自己手中挥尽余热,再现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