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立的刀法纯熟,不是明月庄的路子,他的功夫该是外面学来的。他说的对,孟红雨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那个顶替孟斜白的人叫什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许他们是血亲兄弟,或许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又或许他们之间也有过救命的恩情。
孟立与三个小厮一齐布阵直刺,她背后还带着孟峄阳,迫得她不断闪身,很不痛快。孟峄阳长剑一转,逆着阵法走向挑开一道口子,几步游走便与一个小厮缠斗起来。
那小厮同样手持长刀,功夫并不逊于他,连续几招他都近不了身。小厮试出他的底细,道:“你是秋华堂的副堂主么?怎么功夫和寻常弟子一样。”
孟峄阳黑着脸一剑刺去,剑气削去小厮半条发带,那小厮又道:“剑倒是挺好。”
他持剑左右突刺,用了十成力,与那小厮刀剑相交,不相上下,无法再进,也无法脱局。孟红雨在他另一边,只留下一个上下翻飞的背影,手上动作快得只能看见剑光,剑鸣嗡嗡如钟磬,他只这样分神看了一眼,耳边风声乍起,长刀当头劈下。
躲不过了,他一清二楚。孟峄阳索性递过肩去,长刀无阻直砍进右肩。长刀嵌入皮肉见了骨头,他手上却丝毫不慢,长刀劈下时截云剑旋即转到左手,趁着对方尚未撤刀他猛地把截云剑钉进对方胸中。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却还维持着僵持的姿势。那小厮吐着血,道:“看来咱们这半斤八两,难舍难分了。”
孟红雨听见动静,还未来得及回头,长刀险险擦过她颈侧,已斩落一缕黑发。孟立两步上前平斩,她后步绕身躲过,当面便是另一小厮飞身直刺,她双腿丝毫不动,离那刀刃还剩三寸便猛地曲身上挑,一招卧虎藏龙刺中小厮腹部,小厮一声惨叫,滚落在地,一时挡了孟立的去路。
又一声惨叫,被孟峄阳刺穿的小厮捂着自己的双眼,孟红雨翻身落在他边上,一脚踢开他。
孟峄阳肩上还插着那长刀,他不住往外吐血,两眼发黑。
他方才用了全部内力,震碎了剑鞘上的一颗翡翠,手上捏着那碎片当暗器打中小厮双眼,才算勉强有所转机。现下他双手发抖,一丝力气也没了,头晕眼花间,只模糊看见熟悉的身影俯下来,孟红雨已从那小厮身上拔出截云剑,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向下淌,滴落在他的手上。孟红雨短暂碰了碰他右肩上那把刀,而后从他的手臂下取过截云剑的剑鞘。
她很快地摸了一下那翡翠的凹槽,又摸了一下。
孟峄阳怔怔的,忽然明白过来。
他还不如一颗翡翠。
截云剑三尺六寸,孟红雨持剑起手,日光斜照,留下长长的影子。孟峄阳伏在这影子里,第一次见她作双剑的起手式。
“卧虎藏龙,”孟立翻过被刺中腹部的小厮看过伤口,“你这是认真了。”
剑花纷杂回旋如锦簇花团,剑尖快点密如细雨,脚下游走飞九宫,孟红雨持双剑在三人间不停迂回蜿蜒,迫得孟立持长刀不断阻隔,完全看不清孟红雨身形。
二小厮左右摇摆看的全是残影,便强攻以撕开缺口。“快收手!”孟立来不及阻拦,一小厮已劈空,旋即被孟红雨一剑刺穿,截云剑同时在她腰间转过一圈,眨眼间将另一小厮破了肚。
孟立一跃而起,从空中直刺下来,孟红雨双手收剑旋身躲过,一个坐盘,截云剑飞刺,当胸直中孟立。
鱼龙曼衍,卧虎藏龙,孟红雨连使这两招,他确实是躲不过了。
孟立吐出一大口鲜血,道:“游龙六路,真是好剑法。”
昔日孟华风创游龙六路,每每在固山比武,总能艳惊四座。他见过,总想着能与之比上一比,好教他见识见识剑法精妙。可惜孟华风死了,听说明月庄的弟子也有练的,但总是不全,或是没那么得其精要,总之他的心愿是落了空了。那时他还与人调侃,道孟红雨难忘孟华风,恨不得起死人肉白骨,不知能不能默出完完整整的游龙六路。
他那时当笑话看,没当回事。如今他来找孟红雨报仇,要死在这剑法下了,这到底算不算命数。
孟红雨从他胸口一把拔出截云剑,血溅在她脸上。孟立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