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闻小师叔一个辈分，照理我应当尊称您一声师叔。”

“这倒是不必。你比我年纪大，直呼我大名就行，我叫李不寻。”

秦三爷点点头，“你师父难不成是那远道而来渡人出苦海的仙人？”

“他就是个小老头子，凡夫俗子，姓陈，名宝月，不是什么仙人。”李不寻不想听这样的话，人族把一个神仙高高架上神坛，必是等吃干他的血肉后，再拽他入幽冥。

神仙亦不能免此劫难，惘论凡人。

秦三爷哂笑，“这人海茫茫，找个人何其不易。”

这一句说完之后，他三缄其口，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李不寻咬牙不甘心，道：“明日我再来。”

“最近几日都难以抽不出空闲，秋风一凉，一些老客户的单子催得急，店里人手不够，我儿子放学后都要写送钱表文了，我来这儿也是想求求看能不能借到人手，哪知道还得给人帮忙。”

“那我去给你帮忙，这些活我都会。”

秦三爷侧目睨了他一眼，又打量着苏春稠，咂摸着嘴，觉得他在说大话。

“你们干的白事先生这行，和我们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这拖家带口的，又妇孺小孩，怎么会方便？”

李不寻半真半假地叹息，“诚如您所言，拖家带口的，一无产业傍身，二无一技之长，趁着年轻还卖得动力气，好养家糊口。”

秦三爷没说答应，也没不答应，支支吾吾道：“先试试？”

李不寻谢过，之后，又背着李木叶瞎转悠去了。

小松鼠在他背上睡够了，开始前后左右晃动，李不寻开始还牢牢拖着他，怕他摔下来，后来也是烦不胜烦，干脆把他放下来，省得他静不住。

走了没几步路，他又不走了，不肯直说想要什么，小手遥遥一指，那绿底白字的招牌面馆还氤氲着热汤面的雾气。

这是饿了？

李不寻翻了个白眼，敲了他一个脑瓜崩，笑话他，“果然是身体好了不得了，能吃能睡，就连哭都比以往有气势了！”

李木叶羞赧忸怩抱住苏春稠，不理会他爹的嘲笑。

李不寻只是庆幸，这小子还没打算让他老父亲丢人现眼，选的面馆都是全国各地都有的。

“你自己能不能吃完一碗面？”

李木叶捂着肚子道：“能能能，我能吃下一头牛！”

李不寻不知道信了没有，反正进去点了三个人的份。

等餐余暇，苏春稠问他，“既然见了秦三爷，怎么不问清楚，反而答应给他白干活？怎么着，抠门成精的小道爷转性了？”

“嗯……是白干活吗？”李不寻猛然想起这事儿，白干活必然不能够，可他好像没有和秦三爷提到报酬的事。

“算了，明天拉上闻鹤雪和飞光一起去好了。”

李不寻百无聊赖地说了句玩笑话，“秦三爷说的老客户爷还挺好奇的，好似闻鹤雪还做过一个什么寿衣殡葬用品店的客户粘性，哪会儿还笑他要做活阎王，搞什么定制款和批量生产款捆绑销售那套，也不知道他的报告写好了没有。”

苏春稠捧杯喝了一口水，差点吐出来，小道爷讲笑话都没个预兆。

偏巧，闻鹤雪正好打来了电话，一如既往，胡乱瞎寒暄一通，李不寻打断了他继续问“和谁吃饭吃什么好吃吗”的话题，问他，“殡葬用品店的老客户是什么意思？”

闻鹤雪一默，然后哈哈大笑，“我想起来了，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还笑话我是个二货！”

李不寻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听到他的笑声渐小了之后才拿过来。

“老客户就是固定客源。邻里附近总有各种各样离世的人，年长年轻的，因病因寿的，什么时什么规矩，都有固定的人张罗，这些人就是固定客源咯，有时候还会根据主家的经济条件适当砍价。”

李不寻可算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这么穷了，原来他连行业规矩都还是一知半解的。

“怎么样，现在才知道你才是二货吧哈哈哈！”闻鹤雪的笑声穿透力太强，李不寻冷哼一声，“合着像你当初就知道似的？你个傻子说的可是要提高客户粘性！”

说罢，他不等闻鹤雪反驳，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苏春稠和李木叶两双眼正盛着笑意看向他，表情如出一辙。

他还要再辩驳几句，店员正端了餐盘来送餐，他也就没说出口。

李木叶看到盘上的牛肉，眼睛一亮，忘了奚落他爹，还要嘟囔道：“之前去的面馆怎么没有肉，他们坑人！”

四下寥寥食客惊闻此言，齐齐侧目。

李不寻眼疾手快用肉堵他的嘴，“吃，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他自己嘀咕道：“哎，省得再说我抠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