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雪:“宝月师父的消息呢?在哪?”
“这个,嗯,一路辛苦了,渴不渴?饿不饿?要不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说这事儿?你看,也没个准备,突然这么问……”
“求您告知,我师父的尸身现在哪里?”
来时一路,李不寻已经冷静了很多,他在脑海中作了很多假设,师父活着固然再好不过,离世了也算是天命至此,见魏三秀吞吞吐吐,他心里已经猜测,故而只问尸身。
“不知生死,跑了。”
“什么意思?”李不寻震惊错愕,显然他的假设中并没有这条。
“准确来说,你师父仙去这事还并无确凿定论,只是观中道医匆匆摸过脉,不似活人,然而,似是自行离去,不知所踪。”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魏三秀被自己说得话吓得一哆嗦,连迎面而来的风都有些胆寒了。
鬼神之事,不可妄言,谶讳当避。
“何时何地见到了我师父?他离开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不寻已经不是当日的愣头青了,他见识过太多失传的奇诡阵术,当然不会再为这种小事惊讶。
“从足迹上看,应是山下去了,至于什么地方,他不似活人,未走寻常路,应该还没多久,希望没有走出础州。”
李不寻动身要去找,苏春稠拦住他,“天下偌大,你怎么找?”
李木叶更是干脆,坐在地上抱紧他爹的腿,不让走。
今时不同往日,李道爷可不复昔日身强力壮。皮囊困乏,魂魄混沌,他整个人就如同晚秋高木上残鸣的寒蝉。
人族的意志力确实无比强大,所以才会忽视躯壳的痛楚,直至玉碎弦断,覆水难收。
苏春稠想到此处,不免感慨:看来不管过了几辈子,犟种始终是犟种,唯有这点恐怕不容易改变。青霄玉女和余负冰尽知仙人术,张口求她一句的事,哪里需要他拖着伤病之躯四处奔走?
他不肯问,她终究不忍,道:“我有寻人术。”
说到玄之又玄的事了,闻鹤雪拉起魏观主就走,飞光察言观色,也选择跟上闻鹤雪,临走撂下一句“用得上的时候喊我!”
那三人离开后,只剩了她和李木叶,李不寻好似新上了发条的玩偶,抿紧唇瓣,坐在殿前石阶上。
落叶纷纷飞蝴蝶,暖阳漏过树缝倾洒一地,山中雾气散尽,仙山道场的人气才来,翻飞的彩色绸缎和柏香的烟雾缭绕氤氲出一方明净出尘世,仙人眉目疏朗,不似在人间。
“我见过的。”李不寻提醒她,“以纸为媒,化蝶寻踪,我亲眼见过。”
他只是神思不够清明,并不是失智失忆,自然也清楚地记得,这一次的苏春稠并没有躯壳、他不敢再让她动用非正道的术,他开始畏惧蝴蝶每一次扇动翅膀,因为不确定那会不会带来狂风暴雨。
“小道爷,我是神仙,不会死。”她站在尘埃雾霭中央,风拂过眉梢裙角,亭亭而立,如绰约仙子,负手莞尔,像一轮银色的残月。
李不寻心中轻笑,看吧,这个人果然会在迷惑人的时候说出这样自大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青女和余负冰也说过一样的话。”
苏春稠眉飞色舞地说:“正因为她们守约,所以我才站在你面前,不是吗?”
为了展示自己有诺必践,她甚至提起裙摆在雾气中转了几圈,白色的裙摆宛如展翅的银蝶,脚踝纤细,脚尖踏在纷纷黄叶上,栖落在有心人的眼底。
李不寻歪头撑着脑袋看,唇角不由自主噙上笑意,像被黄叶迷了眼,上下眼皮打颤,下一瞬合眼休憩。
“阿苏姐姐你也太狡猾了!”李木叶坐在他爹身边捧着脸谴责她,“爹火急火燎赶回来,好不容易得知师公的消息,你还故意让他睡着。”
苏春稠摊手耸肩笑道:“这怎么能怪我?他是凡人,他自己累了,放松了绷紧的弦才睡着的,难道你想看你爹累倒在去找你阿爷的路上?”
她盘腿坐到李木叶身边,让出大片明媚灿烂的日光给李不寻,右手剑指点树下黄叶,黄色枯叶蝶绕在她的指尖翩翩起舞。
“多省事儿啊,日落之前,就有回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