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便传出妖龙乃是西海龙王的私生龙裔一说。

“那……西海就由着裴禄败坏名声？”素朝斟酌着说辞。

“人害人，自有人去惩戒；妖害妖，也只能由妖族出手。至于为何不对外解释清楚，怕是还念着一丝愧疚吧。”北海三公主神色淡淡，自然而然道，“所以，小素朝是想帮他们？”

她点点头：“不错。此番救下这两只云雪雀鸟，也算仰赖于这人一二，既然是恩，总该报答。”

“万方天戟借给你，倒没什么问题。可小素朝，一来一回，能两清是好事，但这若是纠缠更深……”北海三公主没接着往下说，担忧地看向她。

素朝心领神会，摇了摇头：“我有把握，不会有事的。”

北海三公主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素朝从北海龙宫拿了万方天戟，便匆忙驾云赶往承渊山去。

此刻，东方既白，一抹极为明显的、犹如鱼肚的亮色从山下升起。

她低头看着手心攥着的天戟，心跳一阵快过一阵。

或许是她想错了，可她总觉得裴之彻的行为举止很像最后一面的诀别。

一只神秘而随心所欲的妖，让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她从云上往下看，承渊山此刻亮如白昼，山中的小妖提着一盏灯，纷纷站在外头，仰头看着远方。

素朝的视线略过一众人，被结界挡下，不得不停在山门前。

守山的是一只她不清楚名姓的鹿妖，瞧见她的身影，隔着屏障冲她大喊了一声：“仙子！是前日来做客的仙子吗？”

素朝开门见山：“请问承渊山这是出什么事了？你们家大王呢？我有事求见。”

“大人他去极渊海了，不知会如何。这位仙子法力高强，能否前往助大人一臂之力？”鹿妖恳切道。

“……极渊海？”

-

素朝赶到之时，战斗已至尾声。

她只看见一地破败，海域附近的几座山都被移成平地。秋生冬藏领着一队兵马候在几里外，而废墟之中只有一条鳞片尽数脱落、浑身是血的四爪蛟龙。

祂似乎被巨力硬生生从半空拽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除了裴之彻的气息，空中还充盈着另一股陌生的妖气，压得一众小妖喘不过气来，动弹不得。

素朝深吸了口气，牢牢攥紧手中的神兵，驾云来到蛟龙身前。

那蛟似乎怔愣许久，而后一点一点缩小，重新幻化为人形，气喘吁吁地靠着一块乱石坐着。

裴之彻嘴角扯出一丝笑，进气比出气少：“仙子这是……”

“看不懂？”素朝看他衣裳破烂，全身上下每一块好地儿，却还能无所谓地笑出来，没好气道，“我来帮你啊，老妖龙呢？”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银枪上，低声喃喃：“万方天戟……”

半晌，他感慨一下：“欸，仙子对我当真是情深义重，小妖感激不尽，怕是只能以身相——”

“别贫了，裴禄呢？”素朝懒得搭理他。

裴之彻随意回：“被我吃了啊。”

“……什么？！”

“逗你的。”裴之彻将手心握紧的山神之心送到她眼前，解释道，“他这一生恶贯满盈，此等慈心之丹正巧能炼化他。”

素朝抿唇凝神看了一会儿，确实从那妖丹中感应到了与外头如出一辙的妖气，想来被困其中的便是裴禄了。

她问：“这是你的妖丹？”

“仙子好生聪明，猜对了。”

“没了妖丹，你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他不以为意，悠悠道，“既然仙子借来万方天戟，也不能白去一趟，能劈开眼前的海水吗？秋生冬藏修为不够，解不开眼前的阵法，而我……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素朝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径直开口问：“我该怎么救你？”

裴之彻抬眸看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要将她看穿，他沉默了很久，慢慢道：“仙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是让小妖我自生自灭吧。”

她蹙起眉头：“快说，别废话。”

“……去潜枫谷，以山中紫气灵泉滋养，可保残命。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裴之彻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素朝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听过这地方，但不知方位，又问：“潜枫谷该往哪里走？”

“……”

裴之彻不知想到什么，轻声一笑，光芒闪过，原地只剩下一条不过手臂长短的小蛟。

它慢吞吞飞起，将身子在素朝手上绕过几圈，脑袋乖巧地趴在她的手背上，亲昵轻蹭两下。

“有劳仙子先劈开海水，救下他们吧，小妖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