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迟迟得不到公爵的回答，心生恐怖，终于忍不住又惊又怒地低吼：

“帝斯.莫德里赫！！！”

他是看着青年长大的。

从那么一点大的团子，到明明漂亮得如同精致洋娃娃，性格却极其恶劣的小魔王，再长成孤僻冷漠的少年，最后是成年后接过父亲手中权杖与剑柄，领导莫德里赫家族甚至血族社会前进的青年。

永远不让他省心，谜一样古怪的主人。

即使性格令人惋惜，但这只是不够成熟的缘故。作为唯一的纯血，管家一直相信公爵是家族的未来，正是一个全新时代来临毫无异议的征兆。

他是他的主人，但有些时候，他也像是他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同情人类？”

帝斯疑惑地问。

残暴地握着他心脏的手终于松开了，血液仿佛重新流动般，管家控制不住地哆嗦着长出一口气。

“…好的，阁下。那就好。请您原谅我的失礼，擅自揣度了您的意思，您惩罚我吧。但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青年摆摆手，不置可否的样子。他一手支着脸，翻过一页纸：“…我以为他们是没有价值的，现在看来我错了。”

“……”

管家并没有明白这句没头没尾话的意思。不过他大概摸清了主人的脉络，恐怕又是因为什么心血来潮的古怪观念…不过只要他不是真的对人类产生了不该有的悲悯情绪，那就都无所谓。

他的心脏缓慢落回了胸腔。

公爵还是他熟悉的样子，这就好。他一直都非常担心帝斯身上那种对人类极其危险的倾向，一旦发展向糟糕的那一面，这对莫德里赫的领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也许他需要就此事通知老公爵，去询问他的意见。

……

“抚恤金？！”

艾因瞪圆了眼睛，嘴上叼着的饼干落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它，抬头对上蕾娜的眼睛。

“是啊，你没听说吗？”

蕾娜翻着桌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抽出一张报纸递给她。

“说是领主在这四年间筹措了善款，对于发生在温斯顿首次严重的吸血鬼治安案件受害者发放抚恤金。人们都在赞美领主这惊人的美德呢。”

“哈…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温斯顿领主能筹到这么多资金。我记得上个月还说财政紧张要增加税收呢。”

“的确。”蕾娜耸耸肩，“筹到了也不会发给平民的。贵族可没这么好心。”

“况且为什么是发给这起案件……”

艾因欲言又止，眼睛迅速阅览头条的文字。

这一切都很不寻常…报纸的官方说法根本说服不了她。

她不相信分散筹集的说法。因为那不可能毫无消息，况且这么大量的资金，又用于非公益用途…在四年内，几乎不可能是从平民身上筹集的。

温斯顿的领主究竟从谁那里得到了资金，又选择了这个案件……要知道，从未有过政府给予吸血鬼案件的受害者补偿的先例。

莫非……资金的提供者指名要求发放给这个案件的受害者家属？

她放下报纸，眉头紧锁。

为什么？

艾因感到非常疑惑。

如果要彰显自己的善心，打造良好的名声，完全可以选择其他诸如孤儿院或者学校等等更好的项目，也会冠以自己的名字才对。为什么要完全隐去痕迹，让他人获利？

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和案件有联系…贵族……

艾因咬住嘴唇，那个恐怖的可能性令她呼吸滞涩，手脚冰凉。

凶手。

“…可笑，这真是……太讽刺了，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这不可能，那种家伙，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了，艾因？你没事吧？”

蕾娜关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模模糊糊地，打断了艾因的喃喃自语。

“我没事。”

艾因努力地冲自己的朋友笑了笑。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每吸一口气都让她打个哆嗦。四肢绵软无力，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艾因趴在桌子上，将自己埋入胳膊和卷宗的缝隙中。

至少，又有线索了……她疲倦地想，强烈的愤怒和恐惧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精神世界。艾因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冷汗一层层冒出，难道她是生病了吗？明明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为什么……

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