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斯.莫德里赫没有抽烟草或者雪茄的习惯，但这既不代表他不能，也不代表他讨厌。

这只能说明他想在必要的时候把烟头摁熄在面前这家伙的眼睛上。

公爵靠在会客厅的沙发椅子上，右手肘倚着椅背，左手手指间夹有一根正在缓缓燃烧的雪茄烟。他的左腿搭在右腿上，皮鞋一尘不染。

这是个很不尊重的姿势。

青年未戴礼帽，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军礼服，纽扣闪烁金色，勋带鲜红。

东侧沙发上坐着一个黑发红眼的男人。

“您打算做什么？”特里尔干脆地说。

帝斯的眼神冷漠：“我本来以为阁下应该更识务才对。我想知道，是什么给了您这样越界的底气。”

“我并没有说什么，而她也并没有怀疑您。而且我想，维特拉的死反而是您超过了那条线。”

“您给了可能性。”

特里尔嘲弄地笑了，他居然以为这个人是讲一些规矩的。但实际上，虽然帝斯最近似乎收敛了，他仍然是个彻底的疯子。

“您拥有帝王的脾性。”他说，“但她不是您的所属物，她有权利探知真相。也许我的出现让尊贵的小姐感到害怕，但我并没有伤害她，也没有说出真相，而这是由她判断的。”

“您的怨愤快从话语中溢出来了，先生。”帝斯说，“实际上，您想说，我是一位十足的暴君。看来您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而它发生了，您就像个死刑犯在执行前诉冤那样哭哭啼啼。”

他站起来，俯下身子看着男人的双眼。帝斯把烟头摁熄在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捏着特里尔的下巴。

他捏碎了男人的下颌骨。

帝斯用手指剜入了他的嘴里，伸出来的时候，指间是一条血淋淋的灰紫色的东西——舌头。并且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吸血鬼公爵似乎不小心磕断了他的牙齿。

当公爵这样做时，特里尔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知道没有用处，索性就让它早点结束。

“您还会再生的。”帝斯面无表情地说，他嫌弃地将那条东西丢在茶几上，“我没有对您下禁言魔法，也没有针对您的心脏。这已经说明我充分考虑了您说的那些东西。”

特里尔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根本无法开口。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这个怪物’，还是‘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不，您根本不懂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才会这样妄下判断。希望您能够转告其他的血族，避免我不得做出一些大家都不愿意发生的事。”青年轻蔑地笑了，他连擦拭手指上血迹的手帕都丢了。它轻飘飘地落在茶几上，盖住了特里尔的舌头。

“我们应该互相尊重，保持距离，不是吗？”

……

这是他们同居的几个月后。

艾因渐渐发现，帝斯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情绪化。她不明白这是一种转变，还是一种凸显，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他没有过去那么平和自如了，取而代之的是克制和压抑。他比朋友时期欲望表现得更加直白，也更加强烈，尽管帝斯依旧很温柔，但他的气质已不那么稳定。

“我太爱您了，”他这样说，“您牵动着我的心脏。”

并且，艾因对这一点感到奇怪：帝斯对于他的同类呈现一种令人不安的冷漠态度。他不仅不维护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社会关系，甚至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尽管她已经得知帝斯在血族中也属于离群索居的存在，但她隐隐认为不会这么简单。

对此艾因总是无端感到焦躁。

帝斯看出她纷扰的情绪，总是体贴地用一些方法来帮助她。他让艾因把问题说出来，他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但她并没有这样选择，因为事实上，这些变化并没有什么错…而帝斯已经对他和血族的态度给出过解释了。因此再提也不会有进展。

可问题是，她梦到了那个被通缉的凶手。

舞台，灰暗的灯光，回荡在空间中低沉的音乐，那个人黑暗的形象。

纯白而虚幻的人形在他身边起舞，旋转着，踩着舞步。他站在舞台中央，平静地望着目不可及的地方。她是这场盛大演出的唯一观众，在这个诡异的舞台中，感受到了他的情感。

没有愉悦，而是一种深深的倦怠和空虚。也许还有…迷茫？

黑暗的人形向观众弯腰，伸出了手。

梦中，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跨上了那个舞台，以一种谨慎而优雅的态度，任凭凶手握着自己的手。巨大而浓重的黑暗，压倒性地笼罩着他们，而他开始搂住她的腰跳舞。白色的人形开始融化，消失…在这空旷的舞台中央，只有他们在共舞。

……

艾因醒来头疼了很久，吓得帝斯要叫医生，被她拒绝了。又想起那个凶手的事，让她感到烦躁不安。特别是…尽管她已经记不清了，可那支舞的感受并不可怕，这才是她不安的地方。

为什么呢？明明没有问题，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在下班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来到了原先的机密会议室。艾因又一次翻开了尘封已久的档案，看向那块被红线和钉子下的照片覆盖的地图。

“凶手的第一次犯案被发现在莱克顿街13号，那是一家赌场…死者2名，刚开始并没有认为是吸血鬼作案。后续调查后发现，同行人活了下来，但无当时的记忆…调查中断。”

“凶手的第二次犯案，一个教堂中的神父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现场痕迹显示他曾经拿圣水泼向对方，而对方并没有躲避…”

“凶手的第三次犯案，一名小孩中毒而死，其胃部发现了有毒的糖果。而另一名小孩被割断了喉咙，他的手中攥着一颗同样品牌的糖果，无毒。”

“第四次…”

“第五次…”

“……”

“凶手的最后一起案件，发生于郊区的鹿角酒吧，死者是两名猎户，在附近找到了散落的纸牌。鹿角酒吧外几米远的草地上发现了缺失的心脏，上面存在一个凶手的咬痕。其中，心脏缺失的死者胸腔中发现了一枚金币，刻着‘your fate（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