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从生还者口中无法得出案件的线索，他们一度放弃了询问生还者。但艾因盯着档案，开始思考从前从没思考过的一点：

既然存在生还者，那就说明，凶手杀害的对象虽然随机，一定是有选择性的。

选择的标准是？

这和那些凶手留在现场的物品有关，他决不是粗心大意留下那些的，他…他想展示这个“结果”，或者说，这个创造出的“场景”。这些场面往往令人费解，或者具有明显的恶趣味，但额外出现的物品，糖果，刻字，金币，纸牌，它们本身就体现了一种选择，或者说作为选择的工具…

比如虽然第三起案件的小孩没有拿到有毒的糖果，但他依然被割喉而死，这说明他没有满足那家伙设下的，潜在的选择条件…

这种选择就像是…一个游戏。

艾因尝试去找到一种对于现场的形容：她打了个哆嗦，感到很不舒服。如果是这样，凶手就是这个“游戏”的审判者，为那些他选中的随机玩家制定规则，赢家获得新生，输者付出生命…毫无疑问，不想接受“游戏”的人和企图挑战游戏规则的人，也会付出同样的代价。

这就是“你的命运”。他判决给人类的命运。

艾因感到想吐。她虽然从现场凶手的残忍中曾产生单纯的愤怒和厌恶，但现在，她更加强烈、直接地触碰到那种高等血族的极端傲慢和对生命的漠视，那是一种令她不寒而栗的非人感，再次强调：人类与这一物种的矛盾不可调和。

随即她感到痛苦，有些为自己现在和帝斯的交往而惭愧。上帝啊，请原谅我…我是一个卑劣的背叛者。我爱他。如果我有罪，那就请您惩罚我…艾因没有照镜子，也无法看见自己脸上悲伤又挣扎的表情。

“……”

问题是，凶手为什么开始这场游戏，又是为什么结束？

艾因开始思考更重要的问题。也不曾听过帝国的其他城镇发生这种骇然的事件…他的突然开始和结束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结束的原因是帝斯的到来，那也许他会在周边城镇继续犯案才对…但也不排除确实害怕他所以干脆停止了。

但开始一定是有原因的。

艾因想。我想，可以去问问第一起案件的生还者。尽管他已经失去了进入赌场后的记忆，但一定有什么突破口。

她放下资料，把档案放进了档案柜，从施有神圣魔法的机密会议室中走出来。

“艾因，你在哪？天哪，你这么晚还在这里吗？你的男朋友一直在门口等你。”

艾因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啊…！噢，现在几点了？”

“8点半。”

她冲下楼，一边跑一边喊道：“谢谢您！完了，我真应该先告诉他的…”

艾因还没出门，就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紧紧地拥了进去。

“还好您没事…”眼前的人喃喃着，帝斯垂下眼睫，眼眶有些发红。

“我问了您的朋友，她说您还在上面，应该在忙什么事。我就想，那我就等到您下来。可是很晚了，我又去问了楼下您负责接待的猎人同事，让她去看看您在哪里。谢天谢地，您没事就好。”

“抱歉，有个案子我突然有了些眉目，所以耽搁了时间。让你久等了…不过，其实你可以提前回去的，或者不用接我也行。”

“我想见你。”

“……”艾因有些脸红。

他们坐上马车，在路上，帝斯关心地问：“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案子，也许我可以帮您。”

“三年前的那个案子。没事，没有什么要您帮忙的。现在那些地方可能存在的魔法痕迹早就没有了，不然我还真想问问您。”

“原来如此。艾因，…方便说说是什么样的眉目吗？”

“如果只是我的感觉，那倒是可以…”艾因说，“我感觉，他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但是，我之前理解错了，也许他并不快乐…”

“为什么？”

“这么说吧…他在追求这个游戏，但很少得到想要的结果。而他追求游戏本身，就是一种想获得什么的证明。”

吸血鬼公爵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在克制那个瞬间想要狠狠亲吻她的欲望，因为他的伴侣是如此耀眼而迷人。可爱又敏锐的小猫，总是能给他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哦…这很难理解。哪怕对吸血鬼来说。”

“的确。”艾因说，“我原本以为那些躲在暗处把人类当工具和家畜的血族已经是我厌恶的极限了。这家伙突破了我的认知。他真的，非常…非常傲慢，可怕的傲慢。”

帝斯垂下眼帘，几缕浅灰色的碎发落了下来。

“您为什么认为这是一种可怕的傲慢？”

“……我不太想提他了…”艾因摇摇头，“因为他眼里什么也没有。”

不。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俊美的吸血鬼青年拉着伴侣的手，把她搂进怀里。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不会再过那种空虚又无谓的生活了。再也不会了。幼年期时他就已经感到厌倦，可那些仆人都不能明白他想要什么，甚至是管家，其他的血族贵族…书中也没有答案。为了找寻什么填满这颗空洞得可怕的心，他曾到各地旅行，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依旧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个人类启发了他，后来又开始这场游戏，但现在看来无聊透顶。他的伴侣希望他是什么样，那他就可以是什么样，只要她喜欢就好…

他会改过自新的。帝斯想。她不喜欢的事情，以后就不做了。

公爵捏捏艾因的手，摆弄她的手指，想着订婚要送什么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