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零点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来了。
南休思早早搬着小桌板坐在阳台围炉煮起了茶,她卸力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身后客厅开着一盏微亮的小夜灯,刺骨的寒风将风铃吹得“叮当”作响,似乎在给这个寂寥的深夜伴奏。
“砰—砰——”
夜空中出现一簇簇接踵而至的烟火,间接点亮整片客厅。
手机在沙发上不断熄灭又亮起,微信消息不断。
女生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抬头看向夜空中那绚丽的色彩,嘴角浅浅扬起,自说自话地问道:“又一年了,今年,你也还是喜欢在偏远地区放烟花吗?”
零点的烟花每年都会在阳台上准时准点的看到,而坐在阳台蹲守这个烟花,已经成了南休思十七岁到二十五岁的习惯。
她每一年都在心里猜测,今年那人会不会来放烟花。
不出意料的,他每年都来。
她看着那转瞬即逝的烟花,小声对其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五彩缤纷的烟火照进客厅茶几一角,上面什么都没有,整齐桌面只摆放了一张杨盈和夏容风的合照。
一张黑白老旧合照。
今年,是她独自一人过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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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年开工不久,南休思因感染病毒,阳了,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在家休养。
她躺在沙发上,身体烫的吓人,吃过的药丝毫不起作用,高烧始终退不下来。
那时她手头上的工作不止,虽休息在家,可电话却一个接着一个,常常实习生只是一个简单的视频电话就要打四五个小时,更别说还有其他人需要找她。
她没办法真正休息下来,只是换了工作地点在家办公,身边也缺人照顾,药吃一顿忘一顿,饭也是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一天便只有一顿,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身体情况也越来越差。
还记得那段时间躺在沙发上,南休思时常半夜醒来看向天花板幻视杨盈和南辉。
她看见他们笑眯眯地在跟她招手,一句又一句地重复问她想不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走。
他们手中捏着棒棒糖来回挥着,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让她走过去拿。
也是那场迷迷糊糊的病,她第一次在梦中看见了杨盈鲜活、会说话的样子。
杨盈的声音很轻柔,像山间潺潺的溪流,清凉又动听。
她说:“休思,我的宝贝,你要坚强的活下来,好吗?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爸爸妈妈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看着你的,所以你要好好的,好好吃药,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努力活着。”
南辉也在杨盈身边搂着她肩膀,眉目弯弯地对南休思说:“休思,你做的那些事爸都看见了。爸为你感到骄傲,我的女儿长大了。”
两人相视一笑,样貌都变得像照片般年轻,彼此之间亲昵的样子,宛如当年热恋时期。
那个梦的最后,是杨盈在跟她说话。
她说:“休思,我的宝贝,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需要你....”
后来他们在梦中消失,南休思猛一下惊醒,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边是几个自己带的实习生。
实习生见她终于醒,松了一口气,平复惊吓的心情说:“休思姐你吓死我了,昨天我们给你打了一天电话都没人接,然后就说去你家拜访你,没想到闻到煤气泄漏的味道,就吓得直接踹门把你送医院来了。”
“对啊休思姐,你身边都没人照顾的吗?”另一个实习生也心有余悸道:“昨天踹门进去的时候,你灶台上还在煮着面,水都烧干了,面也都糊了,都没人管;而且我们昨天叫救护车的时候,人护士给你量体温四十度,四十度啊!都不知道你这到底烧了多久,能活下来也是奇迹。”
“....”
南休思坐在病床上沉默了很久,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不是奇迹 ,而是杨盈和南辉在极力把她往现实世界拽,这才让她没有安然在这场事故中跟他们离开。
梦中,杨盈说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在需要她,所以她不能走。
她开始感到困惑不已,到底是谁需要她,会让杨盈舍弃一家的团聚?
当天晚上,她收到了学姐分享印度学校开校典礼的照片,不死心在微信照片下面又问了她一次:【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帮助这群孩子吗?她们真的很可爱。】
她说:【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让玫瑰艳丽开在尼泊尔的每一个小镇。】
南休思因为这句话动心了。
她想,或许杨盈让她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想让她去尼泊尔吧。
因为那里的小孩,也真的很需要她。
....
在学姐最后一次不抱希望的试探性邀请下,南休思答应她的请求。
这是杨盈最后的心愿,她要去帮她实现。
南休思很快调理好身体出院,她出院的第一任务没有选择先回家,而是打车去公司先写了一份辞呈,递交到老板办公桌上,然后收拾工位东西,悄无声息地走了。
出了公司大门,她站在旋转玻璃门前回头望了眼自己工作过一年多的地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笑道:“再见。”
她抱着东西离开公司大楼,口袋手机接连响起电话铃响,看都不用看,就能知道是老板看见她辞呈后打来的。
她以前是真觉得公司没自己不行,所以才特别拼命,干什么都亲力亲为,尽量不给别人造成多余的麻烦;可生过一场病,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后,就什么都想清楚了。
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体和感受重要。
人活这世界上,不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出人头地;但一定要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真正喜欢并感兴趣的事,这样,才不负来往人间一趟。
回家之后,南休思开始办护照等证件下来。
在等护照下来的时间,她把家里东西全部打包收拾在一起,卖的卖,丢的丢,很快住了十年的房子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她的东西很少,虽然时间住的久,但因为是租的一直没什么归属感,所以很少会买一些大件物品和乱七八糟的摆件带回家。
南休思把杨盈和南辉的衣服行李拢总收了一个行李箱,其它东西全都丢了。
印度资源落后,还频发战况,她这次决定去时已经做好回不了国的准备,所以能带东西都带上了。
全部东西收拾好,也就满满当当两个行李箱,其中很多南休思之前买的化妆品都没放进去,她心想自己既然是去支教的,就要尝试与她们融为一体,切身体会她们的苦难。
这些东西总归是不太适合拿过去用。
她把舍弃的所有物品丢进一个大箱子里,拿下去扔。
扔之前,南休思抱着东西站在垃圾桶前半晌未动。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这些东西丢了,就是在跟过去自己告别,无法再有回头路可走。
女人踌躇良久,在经过了一系列思考后,终于狠下心,把手中东西丢进垃圾桶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响,南休思从口袋掏出一看,是叶知语。
划过接通键,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对面传出轻快的声音,“思思,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南休思走进路口便利店拿了瓶水,付钱回:“刚从上一家公司离职,马上要离开春城了。”
“离开春城?”叶知语拔高音量奇怪地“哎”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想在春城稳定下来吗?怎么突然要离开春城了?”
南休思也没故意瞒着她,直说道:“离开春城也是很临时的决定,我这两天都在收拾东西,想着等护照下来再跟你们说,没想到你先打电话过来了。”
“?”
叶知语被南休思话绕的稀里糊涂的,她没懂她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就扯上护照了?
“怎么还办护照?”她迟疑了几秒后问:“你要出国?”
“嗯。”南休思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对电话那头坦诚告之,“我准备去尼泊尔支教,大学时期参与西部计划时遇到个学姐,她和朋友合资在印度尼泊尔建了所女校,最近在招中文老师,我报名参加了。”
话音刚落,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做好了定居尼泊尔的准备,未来如果没什么事,应该不会回国了。”
“.....”
她说完,电话那头是极致的沉默。
“咚——”
“哎哥!你去哪?”
手机被甩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震响,紧接着,那头传来几人嘈杂的音色。
叶知语不好意思地回到客厅,拿起被叶知淮打翻在实木沙发上的手机,神色慌张地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思思,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很急,先挂了,下次再聊。”
南休思不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她问了句:“没事没事,不打紧吧?”
“不打紧,我去处理一下,挂了思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