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穿婚纱的样子真好看。”
即便婚纱不再洁白如雪,上面沾满了灰烬,成了斑驳累累的模样,但陈丽卿仍十分感叹。她近乎怜惜地抚摸着纱裙:“妈妈修了半辈子的福分才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
听见陈丽卿此番感叹,她无奈地说:“再好看也得赔钱啊。”
毕竟这套是租借的,弄脏了可是得原价购买的。
“赔钱怎么了,十套妈妈都给你赔咯!只要女儿穿得好看穿得舒服,怎么折腾怎么来!妈妈统统给你报销!”
她被陈丽卿逗得哈哈笑:“那我是不是可以买好多件堆在家里,每天换着穿?”
陈丽卿嘀咕道:“天天结婚吗?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算了吧,穿起来太累赘了。”
梁佳暮换上简单的休闲装,宽大的T恤把她的身材遮盖住,灰色阔腿长裤,踩上一双红白双色球鞋,黑长直被黑色鸭舌帽压住,如瀑披在腰上。
正当陈丽卿还要以此夸赞一番时,门突然被敲响了,拓也远雅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姐,有人找你,好像是你那个假结婚的对象。”
又提醒一次,像是生怕众人忘记了似的。
“好,我马上出去。”
梁佳暮在陈丽卿的目送下走进院子,她眯了眯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
黑色栅栏旁有一道斜长的影子,影子的主人静静站在榕树下,身姿笔直,仪态似尺。
见她出现,那人目光晦涩,启唇道:“暮暮。”
多年不见,梁星渡依然保持着穿休闲装的习惯,宽松的运动裤和球鞋几乎是他的标配。梁佳暮只有小时候见过他穿正装的模样,通常出现在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或者养父母带他们参加的晚会。
那时候的梁星渡没有长开,眉宇间依旧有着淡淡的青涩,看向谁都是微勾着唇角,礼貌又疏离。
就连她,都很少见他真正开怀大笑过。
“你怎么来了?”
梁佳暮缓步走到他面前,被风扬起一阵淡淡的馨香。
她还多嘴了一句:“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处理完了。”梁星渡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梁佳暮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抬眼微微笑道:“可我不想去,怎么办?”
对方的回答其实早有预料,但梁星渡的动作仍有些滞涩,握住车钥匙的手指轻蜷,僵在半空,眸色无意识沉了几分,似和阴影融在一起。
良久,他才艰涩出声:“不会很久的。”
“你觉得我的时间很廉价吗?”梁佳暮掏出手机,回着一长串红点消息,自从她回国就没有好好和朋友联系过,国外的社交软件一大堆邀请她参加派对的信息,还有教授发布的远程作业待做。
数天前李齐云问她有没有平安到家,她到现在都还没回。
“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无人在意的梁佳暮吧?”
她的疑虑被身前的人急切否认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梁星渡,其实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好理解,逢场作戏。现在养母去世,我们也不需要再装作感情很好的样子,其实你我心知肚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更何况我从来没觉得过去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荧光屏的雪白灯光映在她的面庞,红唇似火,鼻尖弧度完美无暇,看起来也愈加冷血刻薄。
“你觉得呢?”
见梁星渡选择沉默,她一边单手敲字回复,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纤细的手腕被牢牢锁扣,带着微凉的温度。
“暮暮。”梁星渡拉住了她,漆黑眼底泛起波动,嗓音低沉沙哑:“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憔悴,辛劳了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刚安葬好养母便马不停蹄来到了这里。在冬天,他的穿着显得很单薄,风鼓吹他的衣摆,从头到脚蔓延深深的寒意,而梁佳暮说的那些冰冷的话,更让他产生极其难受的眩晕。
“这是个好问题。”梁佳暮狠狠甩开他的手:“你见过玉碎后拼凑起来的样子吗?众人以为补全得严丝合缝,实际上轻轻一掰就裂了,感情就像玉,容不得杂质,要珍惜爱护,如果将就,会让人觉得恶心。”
她抬脚欲走,又被身后的人紧抱住。
那人的体温开始发烫,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热气。
“别走,暮暮,不要走……”
“求你了……”
廊道上,拓也远雅踩着木屐踱步,深黑色的长袍被寒意拂动。
远远的他便大喊:“姐!好了没啊?和他磨叽什么,赶紧回来吃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