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他们仨吃饭时,猎户见兄弟俩垂头丧气的样子,骂道:“臊眉耷眼的干啥呢!”
虎子和猪子对视一眼,吞吞吐吐不说话。
“看你们苶(nie二声)的,没个老爷们儿样!有屁快放!”
猪子推推虎子,虎子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了刚才那一番比拼。听完,猎户一人给了他俩后脑勺一巴掌。哥俩也知道,要不是有客人在,非得一人送一顿抽不可。
于谦听到“我爹好看”那时也是哭笑不得,想着于涣身体还虚弱,也不好动手。低头一看,于涣一副又是心虚又是讨好的表情,若是有尾巴早该摇起来了,于谦便忍不住先笑了。
“妍蚩好恶,不可以容貌而论。”于谦尽力板起脸教训道,“一个人天姿国色,内心也有可能是蛇蝎心肠;一个人其貌不扬,内心也有可能是有德君子。阿周,你记着,不要同别人比容貌,也不要同别人比父亲,要比就比德行学问。”
于涣低着头说:“我知道错了。”见于涣也被训得沮丧起来,于谦缓和语气说:“好了,我知道你是想维护我。你一片赤子之心,难能可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必为此难过。吃饭吧!”
为了招待客人,猎户的妻子还煮了肉干。猎户家也不是天天吃肉,是以虎子和猪子兄弟俩一个劲咽唾沫。一说开饭,猎户家都是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令于涣没想到的是,于谦吃饭虽斯文可一点都不慢,打了于涣一个措手不及。
于涣默默地看着于谦。
于谦被盯得受不了,一边吃一边顺手给他夹菜,说:“孝乃天下大道,以后该是你给我夹菜。”
于涣赶紧扒饭,边咽边嗯嗯嗯地答应。
冬日天黑得早,众人便早早歇息了。于涣挨着于谦睡,感觉很新奇。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着跟于谦一起睡,他此前也没跟自己的父亲一起睡过。
猎户家里空房不多,随从们还是尽量给于谦留下单独的空间。此时于谦十分庆幸这一块儿就他们父子俩睡,因为于涣不停地翻来覆去地动。
于谦低声问:“为何还不睡?”他上了年纪睡眠浅,有这动静实在没法睡。
于涣也小声说:“我睡不着。方才我怕吃不完浪费就吃多了,肚子胀。”
于谦叹气,探出手给他揉肚子。
于涣放空了一会儿,又说:“爹,你能不能给我讲故事?”
没想到养个孩子事这么多,于谦有一瞬间都后悔了。
“你想听什么?”他认了。
“就……我想听听你的事。我们交换,我也给你讲我的事。”于涣一本正经地说。
于谦恍然大悟。想想也是,他们如今虽说是父子,可其实相识没几天。于涣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增进了解也是难为他。
“我是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你知道在哪么?在南边,离这很远的地方。咱们家在西湖边上……”于谦便轻声对他讲了自己故乡和童年的风景趣闻,其间不免感到怅然。自从上京赶考,他已有十八年没回家了。他在任上写了许多思乡的诗,可一次也未能如愿。
于涣安安静静地听完了,说:“以后我可以替爹回去。”
于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会的。你是我的儿子,以后还要回浙江考试。”于涣懵懵懂懂地应是,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我讲讲我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娘,我是说那个娘,去得早。从前的父亲娶了新夫人,不管我和哥哥。新夫人总是叫我们去请安,立规矩,不然就罚跪。从前是哥哥护着我,可是现在哥哥也不在了。”他越说声音越低。”
于谦难得思考怎么才能委婉地说话。
“过去的事不必多想,现在你就叫于涣,你父亲是我,你母亲姓董讳珍。”
于涣又往于谦怀里缩了缩。
“爹,我冷。”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