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学堂中,一众学童朗朗念诵《论语》。
于涣平静地跟着诵读,假装没看见斜前方的人回头。到了开封府后,于谦就把他放在学堂,自己去办公了。说来心酸的是,他每日放学要自己走到布政使司,因为于谦这个巡抚没有独立办公衙署,只能与布政使挤一个地方;而他家就是挨着衙门的一个小宅子,只住着于谦、于涣、一个厨娘和一个长随,毕竟这么小的地方也用不上多少仆人。
学堂的夫子是个久试不第的老秀才,听于涣说已学过启蒙的三百千等书后,又考教了几个问题,便把他放到了地字班。于涣光荣成为了班里最小的学生,班上没人愿意同他玩,他也无所谓,仍是每日笑呵呵的。
终于等到夫子说“都散了吧”,众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去了。于涣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一是他本身便是这个性子,再者也不知道于谦要忙到什么时候,回去也是自己待着,没意思。
“喂,于阿周!”
于涣站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布政使家的儿子詹佼。直呼他人名字本就不礼貌,叫小名更不礼貌。于涣一边想着或许是于谦叫他时被听去了,一边客客气气地笑了问:“不知詹兄有何事?”
詹佼说:“你若是不想叫你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以后便要尊我为长。”
“我不是已经唤‘詹兄’了么?”于涣故作茫然地说。原来学堂里詹佼的家世最好,他功课也不错,大家便都捧着他。可于涣来了后对人人都是笑模样,便叫詹佼心里不满,觉得他是仗着于谦自视清高。
詹佼看他这样就来气,一个小孩子却满腹坏水,可恨自己父亲也被蒙骗了,还总跟自己夸他!
“你不要装糊涂!我是叫你唯我马首是瞻。”
于涣说:“詹兄这话错了,百善孝为先,我自当唯父亲马首是瞻。若是詹兄之令与家父矛盾,我岂能弃家父不顾?”
詹佼却一副抓住他马脚的样子:“哼,我都知道了,于大人不是你亲爹!”
呀,原来他知道的是真的。于涣不慌不忙地说:“那又怎样?”一边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事。于谦公务繁忙,于涣要做一个好儿子,不能拿这种事去打搅他。
“你就不能仗势欺人了!”詹佼有些发懵,没料到于涣是这种反应。他以为于涣此时该慌忙求饶了。
于涣打定主意,学着于谦的口气说:“詹兄,学堂里只有你和夫子知晓我爹是谁,何来仗势欺人一说?我爹说,不要同人比父亲,要比自己的德行学问。依我看,我们还是等下月的考核一较高低,高者自然为长,詹兄以为如何?”
詹佼想,虽然于涣聪明,但自己读书年头比他长,应当能赢。这样堂堂正正,让于涣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约定好便各自归家。
于涣背着书袋,一路上不时与街边小贩打招呼。人们见他小小年纪又生得好相貌,每日自己上下学,又总笑盈盈地问好,便心生怜惜。久而久之,于涣同他们都熟了,还会有摊主要塞给他些菜或果子;于涣不肯白收,他们也只意思意思拿个铜板。
“涣哥儿,你拿着这把菜回去叫人给你做了吃吧!”
“不行不行,大娘,我爹说不能白要你们的东西。”
一番推拉。
菜还是进了于涣书袋。
终于回到家,于谦果然还没下值。想想他差点除夕也待在衙门,实在不足为奇。
于涣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王大娘探出头说:“小少爷回来了,来净手吃饭吧。老爷说今日回来得晚,叫你先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