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看看是谁家遭了毒手,免得叫人不明不白地折在了山里。”
于谦牵着马往前走,远远地就看见了血混着雪。殷红的,如梅花在雪上抽枝。他走到一架马车旁,见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人倒在这,肚子被划开,肠子流了一地。
随从劝道:“大人,这场面忒不好看。再说只怕也没有活口了。”
于谦没有理会,自顾自翻找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终于翻到一张路引,才知道这人家姓顾,保定府人氏,欲从山西返北直隶。恐怕是有急事,才要来翻太行山。都知道太行山匪患猖獗,若是求稳当便会想法绕道。
“既然叫我们碰见,还折了两人进去,也是我们的缘法。能埋的便埋了吧,也不要就这样曝尸荒野。”于谦说。
众人应是,分别动手起来。于谦也没闲着,同他们一起搬尸体。忽然,他看见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
“救……”一个极微弱的声音说。还有活口!于谦精神一振,赶忙循着声音过去。
在一堆尸体中,一个幼童艰难地动了动,昭示自己活人的身份。他迷迷糊糊地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隐约听到人说:“快去生火,这孩子冻僵了!”
?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当孩子醒过来时,入眼的是灰色布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贴着人的胸口睡了。
抱着他的人感觉到动静,稍微松开他一点:“你醒了?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滞涩,说不出话来。水囊被放在他嘴边,他便如婴儿吸食母乳般贪婪地喝起来,还呛了一口。
那人赶紧把水拿开,轻轻拍打他的背部,耐心地说:“莫急,慢点喝。”旁边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急性子且严肃的上司还有这么一面。
不料就这么一句话,孩子眼眶红了:“我知道,父亲他们都没了……哥哥叫我趴好,千万不要动。哥哥也没了。”
短短几句话,让气氛压抑起来。
孩子见抱着自己的人低下头,才看到他的相貌:他原本应是个皮肤白皙的人,只是露在外面的部分晒黑了许多,双目深沉湛然,风骨秀峻,是个英姿勃勃的美丈夫。
“我是兵部右侍郎兼巡抚于谦。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可还有家人?”
“我叫顾审周,虚岁七岁。家人……都在此处。”孩子低低地说。
于谦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便跟着我吧。你可愿认我为父?”
原来于谦幼子于广不久前夭折了,他虽心痛却如常办公。此次救下这个孩子实属因缘际会,他趁孩子睡觉的时候观察,发现这孩子竟与自己生得有几分相像,不由得疑心是上天送来一段缘分。他一个稚子举目无亲,不免令人怜惜,于谦便动了收他做养子的心思,或许也能给妻子董珍一些慰藉。
“爹。”孩子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