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泪腺异于常人发达，是从刚记事开始的，大约在八岁之前。一个人跪坐在雪地里仰头哭嚎，雪花落在舌头上融化，泪水滑过脸颊冻成愈加疼痛的教训，假如舔一舔，就可以给刨冰加点盐了。

亚历克西斯·内斯是吃一堑不长的，在胃里消化完，机智如他像查理·布朗打棒球。一条狗路过摘走它的投手手套，他不敢上去汪汪叫两嗓子示威，硬气是消化时当佐料的肉骨头，熬成一锅“骨气”浓汤。我数预备，一，二，三……倒掉！生怕人家多闲顺嘴咬他一口，但布莱恩·格里芬是伪君子不度小人心，正儿八经不脏口的绅士，好狗不跟崽种斗。

内斯哭戏过了，回去挨训，裹紧毛毯蜷缩靠在房间角落，眼泪啪嗒啪嗒掉，心里数着：

查理·布朗有心心念念的红头发女孩儿——她长得好漂亮，矮个子，尖下巴，有些瘦，但并不难看，就像内斯幻想中对救世主死心塌地的金妮·韦斯莱。

查理·布朗有喜欢自己的薄荷·帕蒂——你知道我不懂什么吗，先生？为什么在假设中路过的一个女孩，她一定得是可爱的呢？难道他们就不能爱上一个不可爱、长雀斑的大鼻子女孩吗，先生——实在愚蠢。他的意思是，这就像是谁会放着研究所里那么、那么多的聪明内斯不管不问，喜欢上有乱蓬蓬卷发，爱哭鼻子的大傻瓜内斯，他都无法凭借所罗门魔法分析出雪花的成分。

查理·布朗有一条狗，噢，该死的、幸运的、讨人嫌的查理·布朗。曾几何时，内斯也有一条借来的小狗，会围着他转圈，摇尾巴、吐舌头的串种马尔济斯。它学不会定点上厕所，矮矮的个子，用尽全力起跳依然叼不住狗狗飞盘，短腿前前后后交替着奔跑，总是在泥泞的渠里把自己滚得满身毛发打结，用愚昧的狗眼睛自下往上望着他。

全身心信赖地翘首以盼，仿佛整个巨人世界，只有八岁的内斯是他的守护神。

「Smelly Dog, smelly dog.」

「What are they feeding you?」

「They won't take you to the vet.」

「You're obviously not their favorite pet.」

「You may not be a bed of roses.」

「And you're no friend to those with noses.」

「Smelly Dog, smelly dog.」

「It's not your fault.」

直到邻居比尔，或者比利，在某一天将那只学不乖的小脏狗送去狗狗农场，内斯再没见过它。

那只喜新厌旧的坏东西，它大概已经在广阔的草原追着牛尾巴撒欢着跑了，见鬼，自己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任何稍微有点亲近他的东西，只要去一次狗狗公园或者游乐场，便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世界里不止一个懦弱无能的「亚历克西斯·内斯」，它们总是喜欢陪其他更加聪明善良的孩子玩，理所当然忽视了自己——那甚至不是属于内斯家的狗——从那之后内斯下定决心讨厌狗，不妨碍他嫉妒。

诅咒那只坏狗，在忘记自己的快乐日子里，被蛮牛踩到脚趾。对一只体型小到衔不住飞盘的马尔济斯来说，那样肯定痛死了，像他的胸口一样。

除了一颗碎掉的心，「亚历克西斯·内斯」什么也没能抓住，怎么比得上「主人公」查理·布朗。

他是《风筝人》（Kite-Man）查尔斯·“查克”·布朗没准儿，与花生漫画里家喻户晓的狗主人重名。一个空气动力学家，梦想入职航空公司。妻子在儿子还小的时候跟别的男人跑了，魂牵梦萦的小丑女宁可与毒藤女春宵一度，蝙蝠侠不屑与他稍动干戈，谜语人和小丑视他如草芥。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临了，在小丑VS.蝙蝠侠的最终决战，查克·布朗摆出好莱坞硬汉Pose，振臂高喊一句：“Hell yeah！”痴心妄想在决胜关头跳反正义的一方。

——随即被路见不平的好汉爷一拳KO，用仅占一小块的分镜Jump Scare式谢幕，他的中间名应该叫做“不要笑挑战”。

「Knock, knock.」

「Who's there?」

「Ness.」

「Ness who? Silliness, illness, f**k off!」

「Alexis Ness…」

那么，无法解释的悲伤，青春期艰难地与自己的「怪胎」身份和解，好不容易达成自洽的心态尽数倒退，成年后再度转化为向内激烈对撞的痛苦。没日没夜地因脑内观念的冲突而撕裂，几乎要把自己扯成两半。哈哈……像这样病态的转化，又是在哪个节点初见端倪？

「没有人告诉我变成大人还是会那么寂寞，老师和父母，从来不会说自己很寂寞的话。」

亚历克西斯·内斯心知肚明，自己破口大骂胡搅蛮缠的样子，布满血丝的玫红色眼睛，想必非常、非常不可爱。那是不符合世一审美的，像个惨死的厉鬼般恶心，下作！低劣！卑贱！去死！不值得被人平等对待。

那便是属于配角「亚历克西斯·内斯」的剧本，是观众囫囵一览匆匆翻过的页数，在粉丝向出版物里，内斯是滥竽充数的边角料。观众草草越过记录他人生的零星几页，情不自禁嘴里含着烦躁，共鸣与内斯如出一辙的苦闷。

有谁会放着「主人公」的精彩故事不读，想在这类下三滥「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会那样做的家伙不是白痴吗？

可印象里，内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也曾经被人无需任何前提条件地善待过。

他好像也有过……关系不错的朋友。

不只是凯撒，假设“自己单方面把凯撒视为朋友”作数。

思忖着自己的现状，再掰扯过去，那个时刻的那个眼神……是不是别具深意呢，打住吧蠢货，忆甜思苦又觉得眼下不幸。自怨自艾是不会有帮助的，倘若刨根究底，记者朋友试图挖掘内斯选手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亚历克西斯·内斯将毫不犹豫地指认，死都不会忘记的，那是在二零二二年。

多事之秋。

伟大的凯撒大人于二零一九年夏窗远赴西班牙，彼时内斯怀揣着最衷心的祝愿，祈祷凯撒在皇马能够大展拳脚，如愿以偿旗开得胜。此后他时时关注着西班牙联赛的最新消息，每每有凯撒相关的新闻登上头版头条，标题里出现了“蓝玫瑰”、“皇帝”等字眼，内斯忍不住拉上埃里克和格林在公寓里庆贺一番，彻夜狂欢不醉不归，大家简直嫌他烦了。

只有内斯知道，每一条赞美凯撒的新闻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当时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亚历克西斯·内斯，势必要追随米歇尔·凯撒大人的脚步。或早或晚，中场魔术师的前缀，他想的话也可以更迭为「皇马的心脏」，没那么难吧。内斯深信不疑，一颗心早已远迁西甲，十匹马力拉不住，理想飘飘欲仙。他在拜仁的合同到二零二二年，经纪人两窗期交涉后明确答复他，皇马方面暂未透露出与己方的合作意向。

也难怪，二零年升入一线队的中场天才，号称是“魔笛最佳接班人”，与凯撒均入选新世代十一杰。那个糸师冴——眼下欧洲市场炙手可热的新星。物美价廉珠玉在前，又是根正苗红本家青训出身，俱乐部买人理所当然绕不开诸多考量，内斯并不气馁。

能在场上给凯撒传球，那个糸师冴一定也觉得很幸运、心满意足吧？哎呀，该不会兴奋得感激涕零？有机会真想和对方交流一下辅佐凯撒大人的经验。

能成为凯撒的下一头战利品，莱昂纳多·卢纳应该饱含敬意和钦佩之情，对着比自己小了足足八岁的凯撒，深情并茂地慨叹一声：

「英雄出少年，时代是留给未来的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是识相点退位让贤，收拾包袱趁早滚蛋吧！」

不错，这是诺阿欠凯撒的一个交代！内斯出于私心诽谤，但他依旧希望凯撒能够在最后的最后，选择拜仁作为职业生涯的终点。

当然那是「皇帝」很久以后才会考虑的事，中途回来个一两年稍作整顿也未尝不可，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德国人，至少在诺阿宣布退役之前圆了拜仁的旧篇章……可惜自己一介下属无法左右凯撒的想法。

因为凯撒是伟大的上帝，是众神明之上的大君王。内斯祈祷，全世界的子民都当称赞凯撒尊而可畏的名，他本为圣，因为凯撒配得上一切赞美！

…

［意甲］唏嘘！史纳菲侃侃自有后来人：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跟我一起「工作」吧，做我这个「尤文图斯之王」的接班人。

［西甲］热闻｜“皇帝去哪儿”迎来最终季大结局！官宣凯撒以自由身加盟尤文，蓝玫瑰花落斑马军团，双方签约三年。

［欧冠］克里斯赛后发表感言：上赛季我们输给了拜仁，而不是诺阿，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控制了比赛，你知道的，正常的身体对抗，这不该是红牌，我们少打一人，这很难。冠军是我追求的，我渴望再创造历史。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无法理解我遇到的问题，球场变化很大，我相信我们能做的更好，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请关注我接下来的表现。世纪超级巨星——克里斯·普林斯！COMING SOON！！

二零二二年六月五日，马克·史纳菲在意甲收官战后宣布退役，尤文图斯为他在都灵安联竞技场举办了退役仪式。赛前，球场打出了“MARC BYE”的tifo致敬史纳菲，坐在替补席的史纳菲摘下头巾高举致意。采访中他坦言，自己那么做是在向天国的老友“开个小玩笑”，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劳碌这些年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同年八月份，米歇尔·凯撒重磅官宣加盟尤文图斯。

这是……为了在史纳菲退役之际，将群龙无首的尤文图斯一网打尽。在同为新世代十一杰的洛伦佐的帮助下，如果能在两个赛季以内拿下意甲冠军的话，距离凯撒征服五大联赛的宏图霸业就更进了一步！

利用尤文图斯作为跳板，还能拿到比现在再上一层楼的报价，真不愧是凯撒，深谋远虑非我等愚民才思能之所及。

内斯望着屏幕黑体加粗的新闻标题，激动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嘿～还有五个月。

尤文图斯现在正是休整期，他盘算着，恢复自由人身份后主动降薪，加上冬窗报价较低。要是拜托凯撒那边的经纪人帮忙牵线游说，或许自己很快就能重新回归心心念念的凯撒体系。而在凯撒吞并掉尤文图斯残党收为己用的过程中，自己的加入绝对能够成为凯撒的即时助力。

时隔三年，阔别已久的凯撒体系再合体！身为凯撒最忠实的臣民，能亲眼目睹凯撒传奇征途的一隅，所有的等待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内斯好心情地哼哼着调子，顺着屏幕往下划，切到德甲版块。

他本意是想再欣赏一遍，凯撒转会的最新消息公布后，拜仁球迷会在怀旧贴下面如何急火攻心、捶胸顿足。又将如何翻来覆去地怀念，曾经如日中天的「新世代拜仁?凯撒体系」，怒斥诺阿的更衣室独裁逼走了拜仁的年轻新王。

一条最新咨询映入眼帘。

［德甲］官宣：“新仁”以撒加盟拜仁！

创建时间：2022-08-11｜18:41:01

我们很高兴地宣布：20岁的洁世一将在2022/23赛季从多特蒙德加盟拜仁慕尼黑。拜仁已经与球员及日本球队达成协议，这名日本国脚将签约五年，合同期至2027年8月10日！

拜仁慕尼黑体育总监Toby Flenderson表示：“洁世一是一名与众不同的前锋，他的比赛风格让人眼前一亮。跑位难以预测，你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但你知道以撒永远会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我们的队伍需要注入新的动力、活力和想法——这正是他所具备的。当我们表明了足够的诚意，他很快就给了我们想要的答复，我想这是WIN-WIN的局面。”

拜仁慕尼黑体育董事长David Wallace表示：“洁世一是日本的一位新起之秀，我们关注他已经很久了，年仅20岁的他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而且他对进球有着野兽般的渴望。根据资料显示，他进球和助攻的数据都非常出色，相信未来他将为我们的进攻端提供更多「可能性」。”

洁世一（Isagi Yoichi）于2020年作为日本大学生足球联盟的一名球员，加盟家乡俱乐部浦和红钻，为旅欧职业生涯打下基础。2021/22赛季，洁世一效力于多特蒙德。迄今为止，他为多特蒙德出战28场比赛，打入13粒进球并送出18次助攻。

洁世一：“啊，诶……那个，我觉得很高兴能够加盟拜仁慕尼黑，我从小就一直憧憬着德国联赛，因为这里有我崇拜的……许多顶级球员。所以这次我想相信自己的直觉，这里就是「洁」想要赌上一切的「环境」。如果您让我在世界FC地图，选择最能激发出我热情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这里，是「我们」，拜仁慕尼黑。”

网页顶部附图，其貌不扬的亚洲青年身着新赛季拜仁球衣，双手背后身板笔直，额前刘海厚重笼罩着阴影，深邃的蓝色眼睛带着作风正派的谨慎。

与其说是顶级足球俱乐部的新援，看起来更像是刑警剧里给所有人买咖啡和甜甜圈的菜鸟警探。括弧，没有女人缘，括弧。

哎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二十岁的样子呢。

虚报年龄？内斯百无聊赖，随便瞥了眼下方评论。

不出意外的只有可怜兮兮的十五条，与前面几条重磅新闻数以百计的讨论数相比，这小子的“初登场?预告函”未免太惨绝人寰了点儿吧。

除开热评第一的公式化欢迎，后面连续几条IP地址是日本的科普长文，看UID貌似还都是同一个人发的。再点进资料，年龄填的是……中学生？！

哎呀，这真是……连本土球迷都以未成年居多的可悲环境，估计在球迷论坛里也掀不起多少讨论度，不愧是小地方来的穷酸货。内斯目光快速掠过一遍。

天皇杯？没听说过，是日本本土的十八线末流联赛……？2020年被选为特别指定球员……J联赛代表浦和红钻出战……东京奥运会迎来蓝武士国家队首秀。

嗤，想也知道，亚洲队伍的国家队水平。

两年前的东京奥运会，米歇尔·凯撒入选了国家队，但亚历克西斯·内斯没能如愿选上。

2021年的U-20世青赛，日本队夺得冠军。身为超龄球员，内斯已经三年没有关注过国字号U系列的比赛了。他又不看亚洲杯，仔细想想对这位新同事的了解，应该仅限于上赛季德甲拜仁VS.多特蒙德的国家德比。

这个叫洁世一的，他记得是在伤停补时阶段轰入一球，险些逼平比分。不过就算那场比赛平局，累计分差也追不上就是了。

内斯懒得把这个人的表现当回事。当时那个时间点，那个刚刚好无人盯防的位置，换作是业余人士来了，闭眼开一脚大的都可能进球。根据自己的赛后复盘看来，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日本人，很大概率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以往在多特蒙德首发的比赛也是一样侥幸。但到了欧冠赛场上，那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能每一次都恰巧降临在同一个人身上。

能够永远将「运气」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天命之子」，据他所知，只有米歇尔·凯撒一人！

嗯？

内斯突然福至心灵。

孤身一人旅欧的亚洲人，日本人那种说话黏黏糊糊叫人听不懂的口音。加上，德国联赛的排外氛围，和种族歧视相对严重的慕尼黑。

这附近治安相对较好的公寓，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近期没看见过有人转租的广告。

“嘿～”内斯咧开嘴巴，眼睛笑得眯成细缝，瑰红色的眼珠狡猾地滚到眼角。

他有个好点子了。

…

［用户］W?chter^ ^Des Rosa评论：

看数据，洁世一选手很适合作为中场培养呢。不免让我想起了过去曾在拜仁效力的凯撒选手，哎呀，今后要想好好融入拜仁现有的「体系」，新人可能要从这个方面多下功夫才行呢，往后会有怎样的表现，真叫人期待啊。［玫瑰/emoji］

［用户］よいしょよいしょ1123回复：

那个……那个……我是从三年前第一次看洁选手的比赛，我很喜欢洁选手……我认为洁选手是不可能转位置的！洁选手过去不止一次在采访里说，自己的梦想是要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我也在以他为榜样努力练习足球，将来我想成为像他那样的职业选手。不过我踢的位置是后卫……那个……总之，洁选手是一位非常优秀而且认真的运动员，同时也是一位坚定不移的射手！我想说的是。

［用户］W?chter^ ^Des Rosa回复：

哈啊……梦想？

［用户］W?chter^ ^Des Rosa回复：

嘿，像笨蛋一样嘛。

［用户］よいしょよいしょ1123回复：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我觉得洁选手的梦想一点也不蠢啊……！只要你看一次他的采访就能明白了！

［用户］W?chter^ ^Des Rosa回复：

叽叽喳喳得烦死人了，谁有空看一个爱说空话的人的访谈节目啊？身为成年人还把梦想啊、友情啊什么的挂在嘴边，洁世一选手和他的球迷也太过幼稚了吧。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想法自然会自己发生改变，人类是身不由己的动物哦。这些道理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懂了。

［用户］W?chter^ ^Des Rosa回复：

与其把这种人当偶像，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念书吧，「半吊子梦想家」小朋友。^ ^

·

录制入队宣传视频的工作人员录完素材，背上器材准备收工。洁世一向拍摄组的人逐一道了谢，作为总负责人的德国人笑容和蔼地同他握了握手，诚心道：“期待你日后赛场上的表现，以撒选手。”用的是稍显蹩脚的日语。

这是在镜头之外的真心话，洁世一对此珍而重之，身处异国他乡，他心知每一段善缘都来之不易。洁世一用力握住对方的手，上下晃了晃。回以在本地人听来不算纯熟，但饱含真挚的德语。

“今后请继续看着我的表现。”年轻稚嫩的亚洲脸孔，唯独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如同黑夜中的幽冥鬼火。

没有谁会不去相信这样一个人说的话，似乎质疑这个人话语中的真实性，简直是对自己信仰的背叛。

那是有理想抱负的人才会拥有的，一往无前坚定的目光。

不想辜负期待自己的人，不想让那个怀揣梦想的孩子落泪，将世间一切狂热的呐喊声收归囊中，渴望世界因自己的进球而改变，让所有人亲眼目睹英雄的诞生。这份心情，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啊。

和预想中的相差无几，俱乐部的前辈因为年龄相差较大，基本上把他当弟弟交流，连语气都是哄青训生的——洁世一不愿意承认自己长了一张青涩的娃娃脸，他今天不止一次被人拉住问，资料栏上填写的年龄是否属实。

「噢，我的上帝啊。你的爸爸妈妈不给你吃饭吗？你在日本的伙食条件很差吗，我的孩子。」

「你知道食堂怎么走吗，你肚子饿吗，真的有吃饱饭吗？真可爱……非常抱歉！我是说可怜……噢！对不起！哎呀，你头上的两戳头发是……复活节的幸运兔耳装饰？」

「请等一下，这袋……半袋！曲奇饼干给你吃，还有这根能量棒。老天爷啊，我希望你来到这里之后能至少增肌到——抱歉，这个要求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因为你是个身材娇小的男孩对不对，噢我很少这么去形容一个男孩，但是你——这盒蛋白粉你也拿去，我会帮你向营养师报备，好孩子。」

像是回到了秋田的爷爷家，哈哈。

待所有人走后，洁世一环顾四周。休闲区空无一人，不清楚是不是为了应付拍摄，玻璃罐中的柑橘片满满当当，吧台咖啡机一尘不染，完全不像是平时就有人活动的痕迹。

不管经历多少次，在镜头面前或多或少都会觉得不自在啊……洁世一无奈，挠了挠脸颊。

刚刚拍摄中的表现有点太僵硬了，等老爸老妈看到这个视频，会不会夸奖自己的口语又进步了呢。

像台加载了多语言模块的超级机器人！

SUUUUUUPER——ISAGI！

基地的隔音装修出色，落地窗玻璃外是空旷的木质平台，从北面能俯瞰整个拜仁基地的训练草场，绿意盎然生生不息，少了人气略显空旷。但洁世一知道，仅一墙之隔，拜仁慕尼黑的其他选手正在训练室做拉伸。

刚刚还塞了一堆签名球衣给他，这下算上在多特蒙德和上一届欧冠互换的球衣，距离集齐本世代所有球星的签名球衣——宏图进度条推进1%！

理想，咫尺之间。

唔唔……不得了啊。

洁世一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握紧拳头，难以遏制内心的兴奋。

不想被所有人当做小孩子看，他在镜头面前装得很辛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