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仁慕尼黑,德甲联赛霸主……他从小时候起,崇拜至今的豪门俱乐部!能够和憧憬多年的一线选手们一起在绿茵场上比赛厮杀,只要在这里坐稳首发位置,获得教练组的认可,他的报价就能有所提高。
最重要的是,离挑战那个「世界第一前锋」诺埃尔·诺阿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想到在奥运会赛场上,与童年偶像一对一的惊鸿一瞥,恐怖到令人心神震撼的实力差距。以及对方那句,「小子,我对现在的你没兴趣。」
呼——不愧是世界第一的男人,真冷漠啊!完全是个没有人情味的疯子!
洁世一做了个深呼吸,被曾经向往的“人生导师”鄙视,对方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如约来到拜仁慕尼黑。
通往世界第一的道路,切切实实地在眼前铺开了,过往做过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有意义的,可是单单这样还不够……还要更努力才行,既然已经站在了和诺阿相同的起跑线上。
——不让偶像体验一把被拉下神坛的境遇,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作为粉丝的热爱呢。
在那个人退役之前。
请等着吧……诺阿!
「洁」拼死也要,让那个人露出除了“毫无波澜”以外,情绪激荡的表情。这是奔向世界第一的顶点,顺道送给童年偶像的一份大礼。
“哎呀,他们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听见有人进来,洁世一转头,看见一个瑰红色卷发的男人,穿着拜仁慕尼黑的球衣,正背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真是欺负人啊,明明是第一天报道的新人,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觉得很不自在吧。”
“啊……”洁世一恍然,想起了眼前这个粉头发的家伙是谁。
拜仁的心脏,人称「中场魔术师」的奇才——亚历克西斯·内斯。与曾经风头无二的米歇尔·凯撒是黄金拍档,一八、一九年在欧洲青年赛事里可谓所向披靡。
不过那都是青年队时期的事了,距今已有两年之久,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刚升入一线队不到一年的年轻球员。不如说依照青训十九岁签职业合同的规矩,亚历克西斯·内斯居然还没有稳定一线赛事出场率,多少有些问题。
如同停滞不前的人。
“还没有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洁世一选手,”亚历克西斯·内斯微笑,压根不等洁世一回复他的话,他右手附在胸口欠身,“我叫内斯,不用细说,你也一定听说过我吧。”
“……喔,你好,”洁世一掌心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主动伸出手,“我叫洁世一,从今天起将要和你一起共事,请多多指教。”
方才只和首发队的前辈们以及教练做了简短的交流,亚历克西斯·内斯并不算主力选手,因此视频拍摄中工作人员没有特别寻找对方入镜。
内斯瞥了眼洁世一递过来的手,视若无睹般,食指撑着嘴唇道:“你德语说的真不错啊,是有系统性地补习过吗?”
不喜欢太正式社交礼仪?或许该碰个拳什么的。
洁世一顺势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嘿嘿,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专业。我来德国一年多了,目前日常交流和战术讨论都没问题。”
内斯无甚表示,腰板挺得笔直,下巴抬高的角度和睥睨的眼神让洁世一心下有些微妙。
总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对他抱有敌意啊。
哎……就算是因为上个赛季国家德比的恩怨,事到如今自己也转会到拜仁了,不是有句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身为职业选手难道这么记仇。诶,不可能吧那种事,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证据呢。
没有证据。
就因为这人的长相令自己感到厌烦?以貌取人不可信。
再怎么为陌生人开脱,洁世一百分之一百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东西可是在球场上救了他不少次。
至少眼下——亚历克西斯·内斯让他不自觉感到警惕。
谁也不打算开口,一时间气氛冷却。
洁世一讪讪,抬起胳膊指着门口,“那个,抱歉,我差不多该去更衣室了。”
“啊啊,说的是呢,”内斯抑扬顿挫,每一个单词都好像要在空气里跳芭蕾,“洁世一选手,我叫你‘洁’,可以的吧?”
“呃……请便?”怪人。洁世一缓慢抬腿,确保对方话已经说完了,立即转身。
只想赶紧走。
却听身后那个人倏忽叫住他。
“喂,混账杂鱼,你相信「不可能」吗?”
……嗯?
混,混账……杂鱼?
“啊?”洁世一瞪着死鱼眼,困惑远大于气氛,他回头指着自己的脸道,“不好意思,请问你刚刚是在骂我吗?”
“哼哼哼~”内斯老神在在,端的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会这么在意旁人对你的称谓,说明你内心对自己的评价还只是二流哇,洁世一选……洁!”
“喂,作为队友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怎么能说我是‘混账杂鱼’。”洁世一轻皱眉。
而且他记得按资料上写的,亚历克西斯·内斯只比自己大两岁。就算是文化差异加前辈的“下马威”,玩笑开得也有些过分了吧,这只「自来卷?自来熟」。
“那是褒奖你的方式,能沿袭这个意义重大的‘爱称’,你该尽情地感恩戴德!洁选手。”内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为所动。
爱称?
是拜仁某种心照不宣的“内部笑话”……之类的?洁世一面上犹豫,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个鬼啊!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啊,这家伙。
让人有点火大。
身为“凯撒大帝”原教旨主义者,内斯坚持把这段台词背完:“听好了,在你以往败北的比赛中,当哨声响起之前,你都因为分差太大而笃定「赢不了」了,对吧?”
“哈?”洁世一眉毛皱得显成熟。
“没错!”内斯自说自话道,“苦于双方实力差距而露怯,你那是一种懦弱者的「诅咒」,杂鱼。”
洁世一打断他,眉眼压下来,“请不要叫我‘杂鱼’,内斯选手。”他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
“可恶……我正要说到精彩的部分,你的耐心连这么一点也不能等吗?!”内斯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我知道了,收回你是杂鱼的话,可以了吧!满意了吧?你不许再插嘴!你完全不懂这些话的含金量!”
收回了侮辱的话,那看来就不是在故意找茬。
洁世一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嗯。还有,我不会因为比分落后就自乱阵脚,这点上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是新人,但绝对不会在心理素质问题上给大家添麻烦的。”
不,什么跟什么啊,他现在说的才不是心理素质的问题!
内斯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明明凯撒向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内心的触动完全燃烧起来了,差点自焚!誓要为凯撒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凯撒那时候的“音容笑貌”也没有像自己这么柔和,按理说这个日本人应该感动得无以复加才是,听了这么多还不动容,根本是反社会人格。
果然……是因为打光问题吗,室内人造灯没有训练场的阳光有冲击力……!
内斯:“总之,在笃定不可能的那一刻,人类就会学着「放弃」,找借口逃避,这是避免伤害自己内心的一种生存本能。”
洁世一双手环胸,听得一脸认真。
这到底……!
内斯:“……但那是弱者的行为,那是用「名为不可能的诅咒」扼杀自我……不断靠稀释自我原液苟延残喘的混账弱者,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我完全赞同,”洁世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比赛中队友心态崩了会很麻烦,能和经验老道的选手同队,对我来说是很幸运的事。虽然可能在一线赛事的经验方面我还差的远,但我会努力追上前辈们的脚步。”
谁让你即兴演讲入职宣言了?他想要看到的反应不是这样,这种!别那么正能量,大大方方的,恶心死了!
干嘛一副乖乖牌小孩的假模假样啊,他们今天不是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吗,这个心机深沉的日本人,这家伙是在刻意刷自己的好感度吧。
内斯几乎快要背不下去了,“我们……将来的……对手的确都非常优秀。”
洁世一:“说的没错。”
内斯:“咳……还有,但假如因畏战而畏手畏脚,错失良机……”可恶,这段有点忘词了,凯撒的用词太过花里胡哨,不利于文本记忆。
洁世一一本正经:“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内斯:“哎呀,总之,我认为那样憋屈的踢法并不是真正的强者应有的做派,一味害怕受伤是不可行的……但你不一样。”
“诶?”洁世一微愣,这是在夸奖他吗。
“谢谢你,内斯前辈。”
“……”
内斯……前辈。
前辈。
前辈?!?!
这个日本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内斯像触电般,不自在地“唰”得别过脸,“……我,我看了你以往的比赛录像,你设想的是更高一级的水平,只是缺少一起实施的共犯……你的愿景如果跟我配合,就并非「不可能」。”
“今后,我们一起干……杂鱼。”
总算说完了。内斯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颇有些期待地望向洁世一,“你觉得呢?”
快点像当初的自己一样,痛哭流涕、肝脑涂地、俯首称臣地应承下来吧!
洁世一一脸“噢说完了啊”的敷衍表情,说话倒是很客气,“我最后再说一次,麻烦请不要再叫我‘杂鱼’了,内斯选手。”
一不小心忘记了。但是,但是。
“前辈”去哪里了?这么快就开始没大没小地得意忘形,果然这家伙别看长得那么可爱,其实有两副面孔,本性一肚子坏水!
内斯不甘心地咬牙切齿,如同自己才是敲定提案的主理人,拔高声量抢道:“没问题!只是不叫你‘杂鱼’,这个小要求我答应你了!”
“哦,那就谢了,前辈。”洁世一不置可否。
经过这一遭谈话,他内心已然笃定这个“前辈”是个傻子了,根据自己多年来应付性格古怪人士的经验,自然不会去计较太多。
……前辈。内斯死命压下嘴角,舔了舔嘴唇,“话说……你,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吧。”
“啊,经纪人在帮我物色公寓,”洁世一随口道,“在那之前我会先住在基地宿舍里。”
“咳,咳嗯!”机会来了。内斯拳头抵在嘴边,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真拿你没办法,既然如此——”
现在的洁世一,孤立无援。内斯心想。
要想侵蚀这个日本人的内心,就趁现在!
——来吧,我的回合!!
「Expelliarmus!」
“我的公寓恰巧空了一间客房,”内斯的脖子和身体快扭成滑丝的螺丝了,“你很需要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同意和你合租。”
洁世一眼睛睁大了点,仿佛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建议,“咦?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吗?”
“你硬要请求我,那我大概也没什么别的意见……洁后辈。”内斯悄悄敛眸观察洁世一的反应。
他还以为“前辈”的称呼,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后辈”。
“谢谢你,前辈!遇见你,我的运气也太好了!”洁世一发自真心地兴高采烈,眼睛睁圆成亮晶晶的画片,“详细的你可以等训练结束后再和我商量吗?对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说着,洁世一低头迅速掏手机。
到手的房源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附近安保系统好一些的公寓,租金可不便宜。
“诶,”内斯呆了呆,缓慢眨眼睛,“你说……‘遇见我是幸运的事’?”
“嗯!当然。”洁世一把手机凑过去,笑容灿烂地露出两排牙齿,“怎么说呢,这应该是我来拜仁以后遇到的第一件大好事吧!”前面已经收了很多礼物,但能顺利解决住房问题真是太好了,所以排在第一位。
“前辈?”
见内斯一直没反应,洁世一不确定地又叫了一声。
内斯忽然夸张地后退一大步,掏出手机、解锁、点开社交软件,手臂笔直如同圆规般弹射起直角,头依旧坚定不移地凝视着相反方向,好似数清玻璃罐里有多少片柑橘是他的人生理想。
一片柑橘片,两片柑橘片,三片柑橘片……他是前辈。
他是「Fortunateness」。
“少,少啰嗦!要加就快点加,哪里那么多废话啊这个人,说什么‘遇到我很幸运’……快点加啊……”内斯猛地扭回头,瞪着眼睛道,“你该不会反悔了吧,区区「洁后辈」!才第一天来拜仁说话就要算数,你这样子很容易因为失信露宿街头的,今后不会有人再管你了,你知不知道!”
“叮咚。”
洁世一低头,单手捏着手机,专心打字。
与此同时,内斯的手机同步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私信]ISA:前辈。[龇牙]
“叮咚。”
[私信]ISA:我可以给你备注叫Goodness吗?
·
查理·布朗:你不仅解释不了爱情,事实上,你甚至不能谈论它。
薄荷·帕蒂:那我们来谈谈我能解释的东西吧——球!你看过我们新赛季的赛程表了吗,我的球队要和你的球队打十二场,我们将在四月屠杀你们两次,五月碾碎你们三次,六月痛宰你们两次,七月击溃你们三次,八月我要歼灭你们四次,九月我要把你们挫骨扬灰彻底消灭。
查理·布朗:我肚子疼。
薄荷·帕蒂:新赛季还有几周就要开始了,让我们为了好运握手吧。哇——啊!你,你碰了我的手,你这个狡猾的家伙,看来你比表现出来的更懂爱情。
爱情就像——
「Knock, knock.」
「Who's there?」
「Ness.」
「Ness who?」
「Alexis Ness…」
「Thank good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