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胸开阔的副作用上来了，他现在看谁都不像直男。

亚历克西斯·内斯瞪冰织羊，洁世一总觉得他的眼神不清白。

又想，冰织说过米歇尔·凯撒在找人，这家伙这么火急火燎找亚历克西斯·内斯，凯撒不是那么上赶着的人吧。

那能是因为什么？因为爱啊！他们俩一定有染！

所以凯撒掐脖子，自残，另一半的情绪波动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亲密关系，这就解释了亚历克西斯·内斯最近一天天的为什么老在他跟前晃，因为凯撒不搭理人了，内斯就来找自己麻烦。洁世一想，自己还真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撒撒气，捏两下，他还会回弹。

可洁世一的立场大不如从前坚定，他想到这两个人大概率是同性恋，就会想到自己，想到他“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可爱男朋友冰织羊。洁世一顿时不生气了，十六个年头他连鱼都没杀过，对弱势群体更没脾气。

洁世一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国情不同，我劝你恐怕你也听不进去。”

活见鬼了。

凯撒莫测地看着他，素来只有自己挨骂的份儿，罪魁祸首现在竟然摆出一副“搬板凳讲道理”的姿态。

“……啊？”

“内斯那个病，和你是，是，一个种类吧，”洁世一不知道怎么概括精神病群体，但用“病”字头不够尊重，他换了个委婉的词。

唉，这两个人都是同性恋了，怎么还有心理问题呢？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磨苦难人！

“你以后也别跟我卖腐了，”洁世一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对你的0号好点，收收心，回国以后重新做人。”

这是来自一个负责任1号——洁世一自以为的——对另一个1号的“忠言逆耳”！

凯撒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想犯贱都没找准时机，只听明白了后面那句。

世一说什么？以后别跟他卖腐了。

嚯。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凯撒气笑了，“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洁世一眉头轻皱，试图理解这句话和自己刚才的忠告有什么联系，无果。

他不耻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才想问你是什么意思，世一！”凯撒咧开恶劣的笑，“哟，落魄啦，缺钱啦，直男知道下海啦。当初是谁铁骨铮铮说，卖腐的恶心，我捏你一下下巴你巴不得把我手剁了，这才一个多月，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贵人多忘事啊。”

那时候是直男，但现在不是了。洁世一感到羞愧。

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早，当时骂卖腐营销狗，现在自己找了男朋友还要拿“卖腐”当遮羞布。

唉，人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他的错，他认了，怨不得其他。

洁世一说：“对不起，我不该否定你的劳动成果。你卖腐也是有设计剧本和台词的，你也下了功夫……”

凯撒鼻子里出气，想说他是设计的「Blue Lock」华丽初亮相，跟卖腐压根沾不上边。

看对方道歉得那么真诚，凯撒默默把话咽回去。

对对对就这样，最好世一一直误会下去。

给你愧疚一辈子！

洁世一接着道：“但是，一定要说捏下巴那事……你那时候卖腐就不该找上我，你也要为了内斯考虑……”

“你别跟我提内斯！”凯撒当即打断他，“这是我跟你的事，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怎么老惦记别人，先琢磨琢磨你自己吧！内斯搁基地里他又丢不了！”

“你行啊世一，吃够了卖腐红利，逐渐找到窍门了，餍足地舔舔嘴巴现在想把我踹了？不是瞧不起卖腐吗？怎么又和淡蓝色的家伙卖，又和法国队的No.1卖？明儿你干脆拉着诺阿陪你卖得了，你不是崇拜诺阿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着厨房呢，你屁股行程应该挺忙的吧。”

“没有，这个真没有！”洁世一手足无措，慌张解释道，“我现在只和冰织……那个，卖腐。”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跟很多人做呢，当然只可以一个人和一个人卖腐了。

话说这和凛有什么关系？自己不是只有「米歇尔·凯撒X洁世一」这一对CP吗？

洁世一也没深想，只当凯撒是气得口不择言了，逻辑不通顺——冰织羊如果在场，会欣慰自己屏蔽的二十几条TAG护驾有功。

“你当卖腐是谈恋爱吗，还一对一，”凯撒装作听不见他的辩解，故意把话题往另一边引导。

“……你避嫌也没用世一，做都做了，你的赛博清白已经留下案底了。你只跟一个人卖腐有什么用？球迷想看什么，相爱相杀，势均力敌！你以为你和淡蓝色脑袋那小学鸡拉扯有人会在乎？靠，你管的了我，还管的了观众爱看谁！？”

说着说着，凯撒又激动了。

“……你不要说的好像我跟你有什么一样。”洁世一很不自在。

做都做了……用在这里就是，呃说不出来，很奇怪。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凯撒嗤之以鼻，嘴里无声咕哝着。

当了那啥还立牌坊。

或许最开始是为了摆脱「米歇尔·凯撒X洁世一」对自己的影响，现在洁世一只把“卖腐”当作一种手段。

……用于保护冰织羊的缓权之计。

京都人，不管是不是互联网上流传的刻板印象，至少洁世一知道冰织羊的父亲、母亲一定不是那种非常包容的“模范家庭”。

瞒着，不是因为洁世一害怕周遭的白眼，或来自外界未知的阻碍。

他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成为冰织羊本就喘不过气的人生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让冰织在「Blue Lock」能稍微自由一些，不管是卖腐，还是学习自己过去最瞧不起的球星营销手段，哪怕是和别人卖腐转移BLTV观众注意力，洁世一打从心底里接受。

任何一段恋爱关系里，男孩子就是要保护另一半的。是洁世一从小接受的教育，他喜欢冰织，想要保护冰织，这和异性恋、同性恋无关。

洁世一说：“我卖腐……不是为了热度。”

他只是希望冰织能够幸福，多小的幸福都可以。如果暂时没办法够到涩谷的天空，那么在走廊上普通的拥抱，像那样平凡的也可以。

“嘁，不为热度，那是‘卖腐’能激发你作为三流话剧演员对艺术的追求？”凯撒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靠着洗脸台。

他知道世一没撒谎，这个正经人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在乎就是无视，生气就是骂回来。

……单纯不激世一几句，他心里不痛快。

凭什么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是，他先起的头，他挑世一下巴、摸头、说“I Love U”的新型表达方式，现在网络上那个局面有八成是自己推波助澜的结果，一成是BLTV放任自如。

剩下一成呢？被世一吃了？听没听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口口声声说“洁世一已经侵占了凯撒的大脑”、“凯撒是洁理想的延长线”，哼～是谁啊？不能是AI合成吧！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高低拿三块大屏幕回放世一比赛时说过的话。不见棺材不落泪，有些人啊就是得拿枪指着才说人话。

来来，失物招领，认准你的劳什子清白！

世一不会以为这高科技破耳机不收音吧？看比赛录像的时候难道没反思过自己吗，都说肢体接触是最皮毛的，灵魂的碰撞才是「The One」。大伙可有目共睹，这位，呵呵，铁骨铮铮好直男，凭借三两句话直接把自己处心积虑的“卖腐”给升华了，算自个儿班门弄斧。

一会又“不要说的好像俩人有什么一样”，一会儿又“卖腐不是为了热度”，真行，火烧眉毛了想起来撇清关系？

哈——晚了！没门儿！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提了裤子不认人还他妈能失忆，真不愧是世一。

“不是……”洁世一回头看了眼监控。

凯撒注意到了，嘴角讽刺的弧度拉得更大，“哼～这可怎么办啊，世一。我们两个绯闻男主角在盥洗室逗留太久，BLTV只要稍微剪辑一下，球迷不就以为你所谓的‘正在和男朋友约会’是指我吗？”

洁世一微不可查地做了个深呼吸。

他冷不丁道，“你害怕了？”

凯撒微愣，马上接道：“我怕什么啊，卖腐热度越高，我只会赚的越多。至于你，要捂紧你那点赛博初体验继续‘冰清玉洁’，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那就不捂了，”洁世一喃喃，“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藏。”

凯撒正想嘲讽他，“你觉……”

“我喜欢男人。”洁世一说。

他知道监控正常运作，这里也肯定不是盥洗室的死角。

果然他还是不想和除了冰织以外的人卖腐。

他语速很快，“我喜欢男人，我想和男人拥抱，和男人谈恋爱，我是同性恋。所以……你要是不想跟我一样被当成同性恋，从此以后最好别和我卖腐了，凯撒。”

洁世一停顿，“我说完了。”

“回答呢？”他善意地提醒凯撒，可以开始反方辩论了。

但洁世一认为自己说的很合理，他因为“有家室了”不想和凯撒卖腐，所以与其抠脑子找借口，不如实事求是披露自己一个人的性取向，凯撒虽然混蛋——疑似同性恋吧，毕竟对方再三强调他们两个人的事和内斯没关系，洁世一也看不懂了——更难听点说是混不吝，但绝对够自私，那洁世一这一席话也是为对方的利益考虑，凯撒没理由不答应。

一个卖腐直男，和一个真·同性恋搅和在一起，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洁世一饱含希冀地望着凯撒，希望对方作出正确的决定。

慕尼黑打字机忽然哑火了。

半天磕磕绊绊，松松叩了几下扳机，结巴道：“Pardon……All right，All right……我我没想过，我以前从来没有……好吧世一，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我也可以。”

洁世一狠狠松了一口气，“谢了，凯撒，我没想到你愿意配合。我也是，不想因为卖腐被未来的男朋友误会。”

咳，还欲盖弥彰的把冰织羊模糊成了“未来的男朋友”……洁世一发现了，自己实在是不擅长撒谎。

好在当事人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

凯撒安静几秒。

“……谁跟你说我同意配合了，你的语义理解课程初中毕业了吗？！”

洁世一瞪大眼睛，对如此激烈的反弹他始料未及。

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为什么又变卦了。

米歇尔·凯撒也是，亚历克西斯·内斯也是，德国人的心思要不要那么难猜啊！

凯撒恨恨地瞪视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和你未来的男朋友有什么麻烦，凭什么我要为你们保驾护航？该怎么卖腐难道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手眼通天！我罪大恶极！对一切都是我机关算尽，是我一个「直男」死缠烂打拖着你一个「同性恋」下海，我贱的行了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给洁世一镇住了，心中只余下一个疑问。

——凯撒居然自封为「直男」！

洁世一困惑，“你不同意？为什么！那样做对你没好处啊！你不怕因为我的关系被人误会成……”

“闭嘴！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对同性恋避如蛇蝎，我自己的事我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不自己考虑解决难道还要过问你吗？怎么这时候跟我一个‘喜欢拉着同性恋卖腐’的人渣走那么近，你不怕你‘未来的男朋友’吃醋吗，世一？！”凯撒气势汹汹越过洁世一。

洁世一没记错的话，十几分钟前，内斯也是用这个忿忿不平的走路姿势离开，跟凯撒如出一辙。

他想，德国人，太神秘了。

呼——吵架吵到一半，这家伙居然还敢溜号！！凯撒恨得都快牙龈出血了。

到门口时他手扒着门框，脸颊暴起青筋，对洁世一露出恐怖的笑容，“你要理由？我给你！能给你找不痛快就是最大的理由——祝你未来的男朋友‘早死早超生’，摊上你这么个对象，换谁谁不想死啊！”

“你正常点说话！”洁世一心底的小火苗咻得熊熊燃烧。

嘴巴不放干净点，自己好脾气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家伙怎么能咒冰织呢！

但凯撒两条腿迈得飞快，洁世一出去想把这句话原句奉还，目量了一下自己追上去得用跑的，倘若自己跑起来之后凯撒为了快他一步，也跑起来。

两个大男人在走廊上你追我赶，他逃他追，插翅难飞，那场面也太傻逼了。

洁世一气不过，又跑不过，丢不起那人，眼看凯撒越走越远。他气沉丹田，喊道：“你再维持你那狗脾气，早晚会吃亏的！摊上你也不容易，我祝你‘未来的对象’长命百岁！”

他多好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祝对方翘辫子，呸呸呸，他都祝对方好好活着。

走廊那头的人立马驻足，转身对洁世一竖了个中指。

“……”洁世一看笑了，就这种幼稚的挑衅。

以怨报德。

算了，他不想做那么不文明的动作，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往走廊反方向走去。

全当命里犯邪，破文明消灾，坏心情免灾，被狗咬了他也不能咬回去。

在盥洗室耽搁太久了，冰织他们肯定早就回宿舍了。

冰织大概没睡，在等他回去互道晚安吧……

想到翘首以盼自己回去的男朋友，洁世一勾了勾嘴角，心情再度好了起来，不由加快脚步。

“……”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凯撒确定了这人不是想绕道给自己来个包抄，他拉下脸骂了句脏话，往影音室走。

追出来，又不追了，拿他当逗闷子耍着玩，像茶缸子里的蛐蛐。卖腐时候想起他了，用完就丢，跟关在玲珑盒子里听响儿的虫子一样，想听动静了喂辣椒，没兴趣了毛豆也欠奉，丢一边自生自灭。

晦气，倒人胃口，就是这破基地型太丑，跟个骨灰盒子似的，自己和「Blue Lock」的风水命里犯冲。

是了，风水。凯撒“嘁”了一声。

……他就是五行里缺了太多运气！

「伤停补时：你染上洁世一了！？」

巴黎圣日耳曼影音室，刚开完作战小会，乌旅人合上笔记本，大拇指怼了怼门口，“吃饭去？”

“……哦嘶，走呗。”七星虹郎捧着脸，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这是他N刷意大利VS德国的比赛录像。

他尤其喜欢冰织助攻，洁射门，两人配合完成的最后一记决胜球。

众所周知“四天王”有五个人，因此「同志」也有自己这个「友好世界线」的幻之第三人——秋田犬英雄，参上！

开玩笑的，哈哈哈。

乌旅人扫了眼屏幕，脚步一顿，“你染上「凡人」了？”

“唔姆？”七星虹郎三瓣嘴，豆豆眼，脑袋顶探出大大的问号。

凡人是什么啊。

“喂，你不是疯了吧，纯天然呆子……”乌旅人夸张地咽口水，喉结滚动，声音颤抖，“染上「凡人」的人都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

“噢——「凡人」是指洁同学呗！”七星虹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外号，是因为洁同学乍一看很不起眼吗？

哈哈哈，说的也是，被那种温柔的保护色蒙蔽的话，很容易马失前蹄跌个半死呗。

乌旅人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尤文图斯「公主」，就因为少不更事的时候骂了「凡人」几次球渣，到现在将近半年了，整整半年了！还对「凡人」念念不忘，张口闭口就是要吞噬「凡人」，这回好不容易行了，帽子戏法身价碾压，结果意大利最后一场轮空，马上我们下场比赛踢完，回旋镖就要来了。一看坏了，「公主」成底薪族了！”

唔——七星虹郎想起自己前几天泡澡的时候，在大浴池碰到马狼照英，对方撇着嘴让他把身体洗干净再进池子。

人好好的呗，很讲礼貌，讲卫生，享受黄金假期，泡澡还有橡胶鸭呢。

“那是装的，现在的风平浪静都是暴风眼前的宁静！”乌旅人不容置疑打断他，如同成功学机构的金牌讲师，“别看「公主」享受轮空假期优哉游哉，那都是表象，其实人已经疯了！”

七星虹郎嘴巴张成大写的“O”，“原来如此，乌前辈，马狼前辈的压力也这么大啊！”

果然，队伍核心也有队伍核心的难处，像自己这样的小秋田犬，是不会理解的吧。

说不定那个橡胶鸭也是马狼前辈放松的一种手段，在泡澡的时候还可以用橡胶鸭排列阵型。

真是太勤奋刻苦了，咱也要向马狼同学学习！七星虹郎煞有介事点点头，向看破一切的乌旅人投去崇拜的目光。

乌旅人良心一点儿不打扽，心安理得接受了后辈的敬仰，振臂一挥，“走！你去找「No.1」自首，「No.1」一定有办法！”

听到要跟糸师凛坦白从宽，七星虹郎犹豫了，他羞愧自己居然这么点小事都无法独自处理，鼓足勇气，唰得举起胳膊！

“乌前辈，咱有话要说！”

“请讲。”乌旅人表情沉痛，握拳锤了下自己的胸膛。

“那个……大概已经来不及了呗……”七星虹郎挠了挠头，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是阿吉说的，咱好像已经变成「洁入脑」了，嘿嘿。”他笑眯着眼睛，吐出舌头，试图蒙混过关。

乌旅人瞳孔地震——他还记得地板很硬，给自己捞了个垫子——捶胸顿足，“不唔唔唔！”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

乌旅人过完恶作剧瘾了，没事儿人般爬起来，勾着七星虹郎的脖子哥俩好般，往外走，“逗你的，其实大伙都差不多，大哥不笑话二哥，嗯？”

“咦——刚才那是开玩笑吗！咱完全被骗过去了，哈哈。”

“呵呵，好小子，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走呗，肚子要饿瘪了。”

恰好来影音室，准备对着洁世一的比赛录像唤醒愤怒的糸师凛，看着嘻嘻哈哈去食堂的蠢货二人组。

他瞪着死鱼眼，心想：啧，这地方怪人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