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京都人，唔呃很难用哪个词精准概括，那种很易碎华丽的质感。不知道是京都人的象征，还是只有冰织本人给人这样的感觉，毕竟他也不认识第二个京都人。

洁世一十指相扣，惴惴不安。做好准备如果冰织羊表现出有任何一点反感，他会立刻鞠躬道歉。

“诶，已经结束了吗？”冰织羊脸颊泛红，意犹未尽地望着洁世一。

被那双水汪汪、干净漂亮的眼睛这么信赖地盯着，洁世一更加愧疚。

真是混蛋，他怎么可以对冰织说那种话！哪怕是朋友之间的玩笑，那种程度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尤其是怎么可以把冰织和内斯相提并论，幸好没有把“狗崽子只需要说‘是’和‘汪’”说出口，不然眼下自己真是再如何道歉也无法弥补。

洁世一叹了口气，“冰织，对不……”

“洁君，”冰织羊打断他，郑重其事道，“明天的点心也拜托洁君帮我吃掉，可以吗？”

咦？

洁世一诧异，眼中缓缓冒出成山的问号。

难道不是自己玩笑开太过了，害得冰织黯然神伤得难过吗？

为什么还要奖励他明天的甜点？

“我能够理解，”雪宫剑优老神在在推了推眼镜，“冰织，你有什么话要先说吗？”

“嗯，就是说，在我看来洁君的表现已经非常棒了，”冰织羊撑着下巴，笑语盈盈。

“冰织……”洁世一如释重负，感动地望着他。

即便刚刚被他吓到喘气，冰织也能瞬间调整心态，反过来原谅他的过失。

这是多么广阔的胸怀！

哎呀，这个角度很不错呢，有点好奇洁君哭着抬头看人的表情了。冰织羊拳头抵在嘴边轻笑，刘海随之颤动，美少年举手投足都自成风情。

不过黑名兰世不吃那套，鲨鱼判官铁面无私地指向冰织羊，“不可以半途而废，借机装乖孩子。犯规者，出局，出局。”

雪宫剑优点点头，“清一色的夸奖是不能让人进步的，冰织，你这无疑是在扼杀洁的「可能性」。”

那种骂人的「可能性」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洁世一汗颜。

“真是的，很严格啊二位，”冰织羊可爱地歪头，“嗯……非要说的话，总觉得洁君刚才的语气，比那时候在场上缺少了一些爆发力。毕竟是特意做的训练呢，像这样半吊子的结束，洁君自己也会觉得不太好吧。”

“我知道了，”洁世一耷拉下脑袋，转向右侧，“雪宫，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终于来了吗。

“多谢，”雪宫剑优恭候多时，如同卖课机构的金牌讲师般翘起腿，“提问，洁君，德英赛对我喊出那些话时，你本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洁世一挠了挠脸颊，迟疑道：“呃，因为你说我是凯撒的同类，我一气之下就。”

“原来如此，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里，”雪宫剑优煞有介事，“洁君，你那时候能对我这么火大，或许真的是因为我骂你‘凯撒’。”

“所以从现在起，直到广告拍摄结束，你所要做的就是把摄影师和练习对象当做凯撒对待，能做到吗？”

“……哦。”洁世一一知半解。

描述抽象过头了没办法理解吗？

雪宫剑优大拇指朝向黑名兰世，“就这样，先试着把黑名君当成凯撒，将对凯撒说过的话看着黑名君的脸重复一遍。”

喔喔喔，终于轮到他了！黑名兰世迫不及待地把焦糖布丁推到洁世一跟前，脸颊红彤彤的，嘴巴露出小小的三角，清晰可见锯齿的尖尖。

他指着自己，“洁，也骂我一下，骂我一下。”

洁骂人的时候很帅，但是从来没有骂过他，好奇，好奇。

想要被洁歇斯底里地骂“废物”，还有“球渣”和“狗”。

还想要洁像骂蜂乐回那样，让他“闭嘴”。汪呜，汪呜。

对上刺眼的闪亮闪亮光波，洁世一吞咽唾沫，面露难色，艰难回忆着自己波澜壮阔的骂洋人语录，试图投机取巧，从中找出没那么有杀伤力的句子。

「啰嗦，你这家伙真叫人火大。」

不行，怎么能说黑名啰嗦。本来话就比较少，这么骂的话，伤害到他了怎么办。

「如你所愿，我会毁掉你的职业生涯！」

这句话简直就是诅咒啊，对于竞技体育选手来说，哪怕是一时上头也不该这么说，太不吉利了，驳回。

「我百分之一百要杀了你！」

倘若真的对黑名说出这句话，他百分之一百要先杀了自己。

「怎么样啊，凯撒？在我的故事里，做小丑的感觉如何？」

嗯……

几乎每一次洁世一骂凯撒的时候，黑名兰世都恪尽职守地身处现场，在距离最近的地方观察洁世一的动向，有哪些选项他最了解不过。

他期待，超级期待！兴奋兴奋，心跳加速，新鲜的体验。

“……这么说来，我也给你分配一个角色吧，黑名，”洁世一瞪着死鱼眼，干巴巴道。

我想要，请给我，给我……黑名兰世双手扒着桌沿，开心得三股辫都快甩起来了。

后半句是，被我夺走一切的裸身国王。

洁世一安静几秒，在几人聚焦的目光下。

他开口，“我，我的「行星」。”

整段垮掉。

不行，他办不到。洁世一不忍直视地别过脸。

让他看着黑名的眼睛骂人，他绝对做不到。

“我在这里，洁！”瑰红色的眼睛噌得亮起来，黑名兰世兴高采烈。

洁世一沉默地把焦糖布丁放回黑名兰世的盘子。

他不是个优秀的竞技选手，他没有职业素养，他不配一个人独享四个小布丁。

是他对不起焦糖布丁！

“哈哈。”冰织羊笑了两声。

又是黑名啊？待遇差距太大了。

为什么呢……

黑名拥有的，而我所欠缺的。冰织羊眯起眼，冰蓝色的眼睫轻颤，如同蝴蝶轻飘飘落在他眼皮上，漫不经心扇动翅膀。

他俯身趴在桌上，歪头枕着胳膊，稍微仰视，“话说，也给我分配一个角色吧，洁君。”

至少在球场上，在洁世一的体系里扮演最佳男配角的绝对是——

洁世一乐呵呵道，“那还用说吗，我们是「同志」吧。”

冰织羊眉眼弯弯，“就是洁君之前说的，「联结的关系」，对吧？”

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想要抢到手。

“很棒的角色啊，冰织君、黑名君，”雪宫剑优伸手，胡乱揉散洁世一的头发，闭上一只眼睛，“可恶，你们三个擅自在那里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唯独不指名我，这样真的好吗？”

“喔，雪宫你只要保持现状就好，”洁世一笑得没心没肺，“追逐梦想的「傻瓜王子」，我还挺喜欢的。”

雪宫剑优怔然，忽然背过身，抿着唇角嗤嗤笑。

“果然，是个大混蛋啊你，”他喃喃。

一点也不可爱。

“先说好，松懈被我赶超的话，「主角」的席位就要换人了，”雪宫剑优哥俩好似的，搂住洁世一的脖颈，“我不会，再让人叫我「泥船」了。”

“不，我不会输给你的。”冰织羊目不转睛，话里有话。

黑名兰世斗志昂扬，握拳，“下次我要好好表现，站稳脚跟，站稳脚跟。”

太好了，大家——都因为德法赛热血沸腾。洁世一激动地嘴角抽搐。

可不能输给他们，今天就比平时加训一小时吧！

下一场比赛，无论如何他想要超越凛，梦寐以求的位置近在咫尺。

他也想要体验一把……做No.1的滋味！

“吃好了，吃好了，”黑名兰世收拾好餐具，率先起身，“我要走了，还得做个人训练。”

“喔，等一下黑名，我跟你一起去，”洁世一连忙叫住他，端着餐盘站起来，“关于下一场比赛，有一些东西我需要提前跟你确认。”

黑名和雪宫不像冰织，跟自己有相同的视野，球场上行动势必处处捉襟见肘。至少现如今的拜仁慕尼黑，要想组建出「洁的体系」，还离不开黑名的速度。为了不让配合小组有人掉队，形成体系上的缺口，额外的训练辅导必不可少。

这也是为了赢过凛，面对巴黎圣日耳曼那样的庞然大物，稍有差池便将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最后，同样也是出于他的私情。

黑名兰世似有所感，愣了一下，“洁？”

洁世一腼腆地对他笑笑，并不点破有关视野差距的问题，尽管宿舍四人都心知肚明。

「Blue Lock」主张各自为战，但不知不觉中，形形色色的「利己主义者」出于对足球的热爱聚集在一起，彼此间构建出新的关联。

他不想要黑名离开。

「行星HOTLINE」，不应该是那么轻易就被打倒的组合吧。

“为了不被其他人抛下，我们两个要加倍训练啊黑名，我和你一起。”洁世一笑嘻嘻地，顺带把雪宫剑优的餐盘叠上，准备一道拿去回收窗口。

直到最后都只在注视着黑名君啊。

雪宫剑优原本还想再坚持一下，和冰织羊对视一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必争这一时，对现在的黑名君来说，正是需要来自洁君的“特殊对待”的时候。

他们来日方长。

“谢谢，我的也拜托你了，”冰织羊抬手，将餐盘撂在黑名兰世的餐盘上。

这样一来，黑名君也不用再消沉下去，洁君也能稍微松一口气了。

只有自己，感觉多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呢。冰织羊无奈地垮下肩，撒娇般手指勾了下洁世一的裤子，很快缩回来。

在洁世一询问的注视下，冰织羊温和地笑，若无其事地招招手，“走了啊……洁君。”

待雪宫剑优和冰织羊二人走后，洁世一和黑名兰世一前一后从食堂出来。此时离午休结束只差几分钟，他们插科打诨实在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机会。自从雪宫剑优和冰织羊陆陆续续解开心结后，宿舍其中某一个人单独与洁世一做什么事，几乎是很难见到的。

一路上，黑名兰世始终安静。他向来安静，是实干派。脚踏实地做事的优先级高于花言巧语，因此在他决定追随洁世一之前，他只是安静地观察，如同自动贩卖机阴暗角落里蛰伏的猫，可一旦盯准目标，闻到丁点儿血腥味也会死咬住不松口。

以一换一，或是在一棵树上吊死。

随便怎么样都好，早在德西赛结束后，在更衣室目睹凯撒与洁对峙全过程，黑名兰世的「物语」早已命中注定。

三股辫晃呀晃，像鲜艳的浮子，心情也荡漾。走在路上，手背一不小心擦过身边人的皮肤或布料，轻微的稍纵即逝的麻痹感，只是这样就好。

黑名兰世被在身后的手，左手倒腾右手，碰了碰洁世一的手背。

噗通，噗通。

嗯？洁世一转头看，黑名兰世目不斜视，害羞地不愿回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颊更红，整个人变成大号的起伏的浮子，静待着愿者上钩。

浮子先生紧张得呼吸都快停了，倒是真的。

“啊，你没吃吗？”洁世一惊讶一瞬，随即哑然失笑，接过这个小惊喜。

一枚超市里随处可见的，「Blue Lock」午餐标配盒装焦糖布丁。

“这个再不吃就坏了吧，保质期很短，也没有冰箱。”

黑名兰世害羞得头皮发紧。

是他又考虑得不周到，记大过，记大过。

耳边一声轻笑。

噗通。

是洁。

洁笑了。

那是高兴的意思？洁很高兴吗？还是在笑他笨？不重要，洁高兴就好，他可以是笨蛋，这样很好，很好。

黑名兰世的温度调节指针自动旋转半圈，从SAFE一下蹦到DANGEROUS，心率紊乱，没出息的节拍器三股辫乱如麻，在脸颊旁边打旋儿，黑名兰世的心脏也茫茫然跟着恒星旋转。

“谢了，黑名，过会儿我们俩一起吃吧，”洁世一拿走布丁，左手倒腾右手，思维很快投入到接下来的训练中。“之后给我看一下你的个人训练目录，晚上空出一点时间，我给你单独复盘一下对尤文图斯下半场的比赛，还有抽筋……医护班有没有给你制定额外的食补表？”

喋喋不休，令人心安的王牌。黑名兰世认真聆听，一五一十回答。

这几天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悄悄找到了沿途驿站落脚。

只要在核心身边，他没有时间彷徨，永远向前方拔足狂奔的洁，不会允许他认可的「行星」掉队。

即使是替补。

即使，已经失去价值。

不会锈掉的，在自己的出场机会来临之前，养精蓄锐，冲刺，冲刺。

黑名兰世悄悄地，余光窥视着洁世一的的侧脸，他不懂想要看到怎样的表情，那又想要怎样的回应呢？不明白，不明白，他努力争取着，他安静地看着，直到花开，被注视的那个人投来一瞥。水族馆深处的鲨鱼游到玻璃前，在孩子们兴奋的大呼小叫中，一定也有一个举着相机默默记录他的人。

有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透过镜头，视线交汇，看到他的表现。

而洁世一向来敏锐，被人戏称为他有“上帝之眼”。

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出所料。

在黑名兰世偷偷观察下，洁世一大大方方转头，对他扬起比头顶的灯更加耀眼的笑，“干嘛老是看我，被你一直看，搞得我也很在意……好害羞啊。”

噗通，噗通。心脏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黑名兰世不再说话了，洁世一也不说话，两人沉默地走着，影子始终在脚下，回到最开始。

为什么，为什么，脸变烫了。要命了，要生病了，这样下去就完蛋了。

明明还没有开始运动，黑名兰世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出汗了，无意识地握紧手指关节，手心濡湿一片。

百鲨莫辩，Shark，Shark，如何为自己辩护。

在这个体温过热，总也找不到借口的「青春期」。

·

「伤停补时：阿内精神」

亚历克西斯·内斯仅仅是赶巧，在那个时间恰恰好去食堂，本来是把凯撒和他的餐具送到回收窗口。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世一骂人的声音。

“赠品玩具野郎捆绑销售的对象，也不过是个廉价货色，整天担惊受怕唯恐自己卖不出去吧，真是辛苦你了，章鱼助君。”

哎呀，在说我的事？

可恶的世一，居然背地里说我坏话，真没素质！内斯当机立断不进去了，躲在食堂门口听墙角。

“我会把这支队伍变成我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需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吗。”

哼，真是大言不惭，世一以为凭那种半桶水晃荡的技术，就可以超越伟大的凯撒吗？凯撒可是已经想到了能够让世一“彻底陷入绝望”的计划，愚蠢的世一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和好朋友玩过家家酒，幼稚死了。

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凯撒的，谁会上当啊，世一不过就是会点魔法而已，什么成为世一的东西，那种恶心的春秋大梦尽早打消为好！内斯愉悦地哼哼。

“……就这样，先试着把黑名君当成凯撒，将对凯撒说过的话看着黑名君的脸重复一遍。”

岂有此理？！内斯忿忿，脸颊暴起青筋。

怎么能擅自把那种矮子当作凯撒的替身，至少也该让那个一米八五的风镜男来，世一怎么敢自以为是地假定凯撒的身高！这是对凯撒的大不敬，太失礼了！卑鄙的日本人，他们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在潜移默化中拉低凯撒的声望，不可以让邪恶的世一称心如意！

等一下，替身……内斯猛地反应过来。

难不成刚才世一对着那个“淡蓝色女人脸”骂我，是把那家伙当作我的“替身”？！

这样啊，因为不敢正面抗衡吗，恐惧于凯撒的威武。居然拿同寝室的随从开刀，命令他们来假扮凯撒和我，羞辱那几个“假货”以此心理上获得卑劣的满足感。

内斯想通了一切，大惊失色，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玩得也太大了，这就是符合日本ACGN文化，更加本土化的“更衣室霸凌”！

他们甚至还要Cosplay！！！

*亚历克西斯·内斯对此深信不疑，并在日后面对冰织羊时，每次被怼心中都产生一种宽慰感，“你也不过就是我的替身。”这是儿子骂老子。

*不久后亚历克西斯·内斯发现，黑名兰世和洁世一走得异常近。他破大防，歇斯底里，丢盔弃甲，咒骂世一恬不知耻竟敢肖想凯撒，不仅遭到了凯撒和洁世一“同仇敌忾”的辱骂，还吃了一张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