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操着口西味浓厚的英语,喋喋不休和洁世一侃天侃地,从BLUELOCK时期U20世青赛初亮相,谈到他最近欧冠赛季拿下得分王头衔。谈到感情生活,不免唏嘘,叨叨着什么样的女孩适合洁世一,甚至想亲自下场给他介绍几个。
估计从不看新闻,不知道洁世一在几个月前官宣了恋情,正主就坐在身后冷眼盯着他的后脑勺,像个惨死的女鬼。
御影玲王的脸如同水位线,随着时间推移阴郁一点点笼罩下来。司机毫无所觉,大肆夸奖墨西哥奔放的姑娘。
“谢谢,您有孩子吗?”洁世一适时岔开话题,再聊下去御影玲王要跟他闹了。
“这是我闺女!”司机捧起吊坠,霎时间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把他和老婆的相遇相知相许和盘托出。
洁世一认真听着,拿出怪女人送的谢礼,揭下外面的手偶,掀开铁盒盖子。
御影玲王抻脖子窥视,登时不悦地压低豆豆眉。
盒子里是码放规整的手工曲奇。
那个女的耽误了他和洁世一的下午茶,居然还送的是曲奇?
“玲王,吃不吃?”洁世一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味道不错。”
合洁世一的口味,那不出意外是甜食。
御影玲王抢过盒盖封好,放在身侧,“没收。”
洁世一咕嘟咽下,无奈道:“饼干也要管吗?”
“不行,太甜了。”
其中也有那个女人临走时想找洁世一交换联系方式的原因,当然御影玲王不会告诉洁世一,省得他得意忘形。
洁世一垂死挣扎,“机场的茶点没吃到,这盒曲奇算查漏补缺……”
歪理一套一套的,现在知道机场的点心好吃了?排队的时候怎么不提?马后炮。
倏忽插进一道低音炮。
“阁下贵安,在下乃变色龙博士是也,倾慕御影大当家的已久。看在下心诚如明镜,请你网开一面,赏我一块曲奇吧呱?”洁世一的脸躲在手偶后面,压嗓子说话。
御影玲王无言以对。
为了吃口甜食真是不择手段了。
编,你再编,你就算排出一部戏来不给吃还是不给吃。
“在下知道御影大当家是专门选择的那家机场,为了能让在下吃到美味的茶点,你做了很多功课。”
“在下不善言辞,心存感激,铭记于心。在下心悦于你,不忍看心上人愁眉苦脸。在下不吃曲奇了,希望御影大当家的开心起来,这是在下最大的愿望了呱呱。”
洁世一不好意思地挪开手偶,歪头看他,忐忑不安,“玲王,不生气了好不好?”
御影玲王偏过头,“变色龙不是那么叫的。”一把抢过洁世一的手偶,戴在自己手上。
两只塑料眼睛滴溜溜转,张合手指,一字一句道:“曲奇不会给你吃,那种女人做的曲奇,你想都不要想。”
“好好,我不吃。”洁世一乖巧地双手放在膝盖,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点点头。
好可爱。
御影玲王诡异地停顿,手偶扭捏地做了个揖。
“……还有,我没生气。”
洁世一咧开笑容,伸手揉了揉御影玲王的头发,手法完全是揉搓小狗的,直接把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弄得乱糟糟的。
即便如此,御影玲王不过是撇撇嘴,红着脸不去看他,并未阻止。
前排的司机见状,目瞪口呆,对他们的关系后知后觉。又联想到自己的言行举止和御影玲王莫名其妙的低气压,痛定思痛,决心亡羊补牢,英语说得贼溜,生怕慢一慢无法解开误会,“二位选手真般配啊!郎才郎貌的!一看就尿的到一壶里去!意气相投!”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了,开始胡编乱造。
这还是自公开出柜后,第一个祝福他们的人。
“谢谢,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吃曲奇?”洁世一笑语盈盈。
御影玲王则更实在,打开皮夹掏出一沓整钞。
必须得给敢于说实话的人以褒奖!
“师傅,你很有眼光。”御影玲王露出上车以来头个好脸子。
司机受宠若惊地望着天价小费,脏话欲要脱口而出。
洁世一猛然严肃,“看路!快看路!”
双人套房比想象中朴素,胜在舒适,空间宽敞。日用品一应俱全,光是安全套就有五个牌子任君挑选。每个枕头都致力于让客人感到舒适,但到处都是枕头,就不太舒适了。
洁世一淌过靠垫组成的河流,规避枕头山的塌方,一时不察被四个枕头摞成的宝塔绊倒,当即躺下,漫无目的地在软绵绵里旱泳。
御影玲王洗完澡出来,捏着吹风机想让男朋友帮他吹头发,一招眼便看见洁世一窝在枕头堆里呼呼大睡。
得,白准备了,One on One肉搏赛还没开始对面先摇白旗投降了。
图什么?来这破墨西哥!
御影玲王打了个哈欠,蹲下拍拍洁世一的脸,没动静。
“洁,上床睡去。”
洁世一迷迷瞪瞪,眼皮掀开一条缝,“说什么?”时差影响,他在飞机上小憩不过半小时,安置好行李心思安定下来,疲劳和困倦接踵而至。
御影玲王凑到他耳边,低语:“我说,该训练了,明天是U20比赛,你忘了?”
洁世一猛然睁开眼,惊恐万分,看清御影玲王不怀好意的笑,不由露出死鱼眼,“别吓我啊。”
他们的第一届U20世青赛,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被绘心甚八耳提面命的日子还历历在目,BLUELOCK出身的人或多或少有点心理阴影。
洁世一鲤鱼打挺坐起来,周身全是枕头无处下脚,像战区扫雷般艰难地朝御影玲王的方向行进。
“怎么舍得起来了,世界第一先生?继续睡,this way.”御影玲王吐舌头,为恶作剧成功雀跃。
洁世一从他手里抢走吹风机,“别偷懒,吹干头发再睡,不然明天头疼。”
没想偷懒,是想找你给我吹的,明明是你先累得睡着了。御影玲王抿嘴,忽然搂住洁世一,后者对爱人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习以为常,本能拍打他的背,几秒后昏昏沉沉的脑子才想起问一句,“怎么了?”
“洁……”
“啊,嗯?”洁世一满头问号,不懂好好的人刚刚还嬉皮笑脸,怎么一下子心情低落了,“我在,出什么事了?”
“你的睡衣……”
“——现在被我的头发打湿了,”御影玲王语气欠揍,他礼貌地憋了会儿笑,遂不加掩饰笑得猖狂至极,“我只给你带了一件换洗衣服,哈哈哈哈哈!”
洁世一沉默几秒,咬牙切齿,“你给我来这招?”他揪住御影玲王的湿发用力扯。
“嘶——主裁!拜仁中锋恶意犯规,判曼城罚一粒间接任意球!”
“今夜曼城痛失中场。”
两败俱伤,幸好酒店不止一台吹风机。
御影玲王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洁世一的睡衣给他风干。洁世一站在他身后,裸着上半身,给御影玲王吹头发。
“干了,”洁世一撩起御影玲王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揉捏,“干了吗?”
御影玲王把睡衣举过头顶,供领导视察。洁世一就着他的手,弯腰套头穿好衣服。
闹了许久两人都疲惫不堪,懒得嘚啵一句废话。何以解忧,唯有安眠。
洁世一爬上床,拉开被子躺下,“我爱你,玲王。”他不擅长说情话,跟着诺阿那么久,唯一学到的法国人浪漫,便是常把爱挂在嘴边。
“已阅,”御影玲王勾唇嘚瑟,拢了拢发际,“你的表现我还算满意。”
言外之意,再多说几句。
“嗯,晚安。”洁世一对察言观色到的讯息,一律无视处理。
“没了?”御影玲王主动出击。
“我血糖低,没力气说话。”竟是还惦记奶糖那茬。
“那你低着吧,”御影玲王不为所动,几秒后忍不住道,“我是为你的身体考虑。”
怎么能因为男朋友关心你,就不说情话呢?
身边人呼吸都平稳了,睡眠质量极高。
“洁世一……”
“啊?嗯玲王,没错,我很喜欢你这点。”洁世一困得神志不清了,条件反射随口应付道。如果御影玲王顺势追问哪点,洁世一自己也说不明白,可能是好好睡觉这点吧。
但若是在他清醒时盘问,洁世一会郑重其事地列出御影玲王的详细优点,正如他几个月前面对媒体公开出柜时说的那样。他对御影玲王的好如数家珍,且从不避讳其真实存在的糟粕。洁世一真诚地爱着完整的爱人,不吝啬陪伴与付出,无论足球生涯还是感情经营都全力以赴。
御影玲王满意了,志得意满勾起嘴角,“我很喜欢你的诚实。”
末了,又迟疑地补充,“我也……爱你。”
他不确定洁世一听见没有,或许听见了但没吭声,或许人早就睡死过去,说不准哪种情况更好,反正都让御影玲王心肌梗死。
兴许是过去经历所致,这段感情里御影玲王自认理性,鲜少将直白的情谊诉之于口。小心翼翼,害怕受伤,在柔软的血肉外筑起高墙。洁世一则与他完全相反,言行合一贯彻始终,日复一日坚持不懈向御影玲王吐露心声,后者甚至没有敏感多疑的机会,任何人在名为洁世一的狂轰滥炸下都终将丢盔弃甲。
所以,即使被一个足球笨蛋吸引得五迷三道,也是正常的吧。
御影玲王默默说服自己。
针对同一个人坚持不懈吐露爱语,并不会让告白显得廉价。或许内敛是日本人的美德,但御影玲王是个麻烦的不符合传统的爱人,像娇生惯养的兰花,又贵又多事。洁世一需要更用心地照顾盆栽,不然花分分钟钟死给他看。
恰巧世一锋的耐心非比寻常,两人爱情长跑数年,即使相隔千山万水,感情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