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御影玲王和洁世一人手一个大行李箱,卡在了办理托运柜台的队伍里。队列前端的一位女士因行李超重不愿补续重钱,正在费劲巴拉地捯饬衣服,试图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洁世一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拍身边人,“好厉害,她穿几件了?”
御影玲王不知道“麻辣女巫”套了多少层衣服,但他清楚离登机只有寥寥二十分钟,办完行李牌便所剩无几,他们甚至没法优哉游哉地坐在贵宾室里吃小甜饼。
这家航空公司的下午茶自助业界有名,冬歇期对运动员的饮食管控不那么严苛,御影玲王舍弃了离家更近的首都机场,为的是想给洁世一个惊喜。
事情本该如此,假如队伍前列的女士没有在试图套上第二件玩偶装,他们也不会挤在人潮中间像一叶扁舟般孤助无援。
“看!是长颈鹿博士巴卡巴卡!”怪女人顶起毛茸茸的长颈鹿玩偶头,自娱自乐地嚎了一嗓子。洁世一忍俊不禁,围观群众充满欢声笑语。唯独御影玲王绷着脸,与快活的空气格格不入。
如果今天同行的不是洁世一,而是千切豹马或凪诚士郎,他会更有闲心欣赏俗世奇人。眼下精心准备的曲奇饼远在天边,洁世一吃不到,更不会发现自己的小巧思,他可能因为一场临时怪咖秀失去男朋友的吻,损失惨重!他们的爱情跟基金一样隐隐有飘绿的征兆,全部拜这个家伙所赐!
没有球迷愿意祝福曼彻斯特和拜仁慕尼黑通婚,就像这帮嬉皮笑脸的家伙不会理解跨国恋爱长跑,身为职业球员他们只有一个月宝贵的共假,而现在已经浪费在机场柜台几十分钟了。时间就是金钱,浪费生命是断人财路,又得出等于杀人父母,不共戴天之仇。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你是一个人吗?”怪女人向他们搭讪,主要求助对象是洁世一,比起面色不善的御影玲王,他看起来更好说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托运一个布偶,到坎昆再还给我,求你了。”
洁世一思索片刻,美女及其头顶的长颈鹿娃娃一齐楚楚可怜望着他。
熟知其脾性的御影玲王忍不住抹脸,他开始焦虑了。
拒绝她,拒绝她。
“当然可以。”
Damn it!
御影玲王面无表情,越过女人打开行李箱。
顺理成章地在他和洁世一的换洗衣服中间,包夹了个长颈鹿脑袋,做工精湛惟妙惟肖,好像下一秒它就会活过来叨叨什么命运之舞台,尾田荣一郎家里也有一尊巨大长颈鹿模型,为什么直男都喜欢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做的太好了,是你亲手缝的吗?”洁世一就挺喜欢这个长颈鹿脑袋,简直爱不释手。
他男朋友是个直男,证据再添一笔。
御影玲王啪得合上行李箱,上锁交给工作人员,拿回机票,夹起洁世一跑路,一气呵成。
“坎昆见!”洁世一匆匆道别。
御影玲王嘁了一声,可恶的长颈鹿!
几经周折,女怪人和他们在值机后分道扬镳,头等舱有专巴接送,空乘人员领他们入座,好歹准点上了飞机。
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天空从蓝天白云逐渐变成一片漆黒。御影玲王睡了两觉,间隙勉强吃了点飞机餐。无论何时醒,洁世一都戴着耳机,看窗外,看电脑,再看他。
看他的时间尤其多。
睡在椅子上骨头都僵了,出师不利是个遗憾,但一睁眼发现男朋友在偷看自己,所爱之人常伴身侧感觉真好。
有洁世一在,事情总不会太糟糕。
“马上降落了,嚼口香糖吗?”洁世一拨了下御影玲王睡乱的碎发。
“现在几点?”
“当地时间十点。”
不算晚,到地方后还能找点乐子。
下了飞机,怪人女士与他们在柜台顺利会师,取走了长颈鹿脑袋。谢礼是用绿色布料包裹的铁盒,贴了两个塑料眼睛。她叮嘱两人拆礼物的时候不要弄坏包装,这其实是个袜子手偶。
收陌生人的东西安全吗?御影玲王蹙眉,下意识想拒绝。
“谢谢,做得很漂亮。”洁世一先一步揽下盒子。
他就知道,洁世一根本没有公众人物的自觉。
“享受假期,提前祝你们圣诞快乐!”话罢怪女人顿住,“抱歉忘了你们来自德国……”
“也祝你圣诞快乐。”洁世一没那么多讲究,挥手告别。
“噢你真可爱,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想得美!御影玲王强行挽起洁世一的胳膊,大步流星往机场出口冲刺,“来不及了快走,接我们的车已经到了。”洁世一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干脆跑起来。
越跑越快,步子越开越大,最后变成他拖着御影玲王冲在前面。
铁盒里不知装了什么叮铃咣啷响。
“干嘛跑那么快?”御影玲王手上还拉着箱子,想严肃也严肃不了。洁世一跟遛狗似的推着行李箱走,小心避开行人。两个英俊的男人在异国他乡的机场牵手奔跑,场面滑稽又可笑,引人侧目。
洁世一回头咧嘴傻乐,“假装我们在逃安检。”
“安检都过了笨蛋!”
“那就在踢街头足球。”
哪里也没有球啊?
像散步时忽然走正步,利用围栏的影子跳马,坐在公车前排玩假装司机游戏,自娱自乐不分时间地点,人生苦短图个开心嘛。
蠢到家了,御影玲王打赌明天洁世一冷静下来,回想此情此景,会羞耻得想哐哐撞墙。
算了,包容爱人的蠢也是绅士的品德。
二人像两只撒欢的哈士奇,不顾旁人眼光,一心一意陪爱人寻欢作乐。
这样明天御影玲王也能陪洁世一一起羞耻了。
“小偷!他抢走了我的包!快抓住他!”
一个年轻的头戴针织帽的男人飞奔,与他们擦身而过。
洁世一瞬间反应过来,如临赛场,一米八几的壮硕小偷在他眼里赫然成了禁区肉搏的对手。洁世一看上去个子不高身板不硬,实则作为职业球员普通成年人根本撼不动他。
小偷原本想把他推开,身体碰撞发出闷响,反倒是他整个人被撞飞出去,表情都是懵的。
毫不夸张,脚都离地了。
洁世一难以置信,随即得意洋洋和御影玲王交换了个眼神。
身体对抗明明是他的缺陷,莫非他其实天生神力只是后天觉醒?看看这意图侵犯又自讨苦吃的家伙!
御影玲王无语,指了指洁世一脚边的行李箱,“滚轮卡到他的脚了。”他看得清清楚楚,小偷是先失去平衡,再被洁世一撞飞的。换句话说首杀战绩和他本人没什么干系,最佳筋肉魔人奖该颁给行李箱。
美梦破碎。
洁世一叹气,惋惜地望着倒地不起的小偷。
要是他也有这么高,何至于发展受限呢?空有大块头,为什么不来踢足球?
届时一鹤发老人气喘吁吁赶过来,御影玲王捡起皮包还给他。对方再三感谢,表示要给予他们报偿。
现役世一锋,足坛身价排名榜首。
此时机场有三个有钱人,一个身价过亿,另一个也身价过亿。剩下的大方老头有点小钱,不多,是个糖果公司的小老板。
洁世一谢绝了支票,收获一大袋标注着看不懂语言的奶糖,美滋滋拎在手里,笑靥如花,和被拷走神色迷茫的小偷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注意点,要是冬训体检体重波动太大,诺阿会来质问我的。”御影玲王汗颜。
“麻烦你帮我打掩护。”
“我做伪证很贵。”
洁世一严阵以待,“玲王,我可以把糖分你一半。”
谁稀罕啊?御影玲王翻了个白眼,像地下钱庄的老财主般摊开手掌晃了晃。
洁世一心领神会,拉起他的胳膊亲了下手心。
“……我是让你把奶糖交出来。”
洁世一又亲了一下,“我把自己交给你,让我吃糖吧玲王。”
坏了,被他抓住窍门了。
可惜郎心似铁,御影玲王为了洁世一身体着想必须当回活阎王。不由分说抢走糖袋子,倒了两块出来。扎紧封口,攥在手里。
“每天只许吃两块,多的不行。”
洁世一企图讨价还价,“五块,不能再少了。”
御影玲王睥睨,“到度假村你不吃甜点了?”
“一码归一码。”
“意见驳回。”
洁世一垮下脸,认命地牵着御影玲王的手,“那我喝咖啡加方糖总可以吧。”
“别这样,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御影玲王看不得他装可怜,把人搂过来,下巴抵着额头,拥抱带有安抚的意味。
洁世一声音闷闷的,“所以……三块糖也……”
“休想。”
毕生的演技全使在御影玲王身上了,拍记录片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灵性。
拥抱和奶糖可不等价,外加贿赂罪,不倒扣你糖就不错了。
车后视镜吊着个尼龙绳挂坠,下面是夹着照片的玻璃制品,幸福的一家三口。御影玲王不想太招摇,特意嘱托经纪人叫了辆本地的士,入乡随俗才能玩得尽兴。
而好巧不巧,司机是个铁血拜仁球迷。
很难不往有意为之上想,他拖欠过人工资吗?
全场唯一月亮人遭受冷遇,双手环胸,翘着腿,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