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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胜负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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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在庭中练刀,他身法乃是极精妙的,辗转腾挪间张弛有度;只是他的刀法却显然跟不上步法,挥动时难免滞涩生疏。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斜斜望去,不期然看见了她的脸。他浑身一僵,手忙脚乱地收了刀,可额上的汗珠却不是能收回去的。他垂下了脑袋,颇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低低地唤她:“师父……”

夜昙睨他一眼,语调冷似寒冰:“叫你好好休息,你就是这么养伤的?”

“徒儿的伤……已无大碍了。”他内里气血翻涌,勉力压了下来,在她面前强撑。

“已无大碍?”夜昙冷笑出声,抬手在他唇角一抹,将指上的血迹递与他看。“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就像孩童偷食饴糖后唇边留下的糖渍,他的罪证在她指尖显露无遗。他慌张惶恐,终于撑不住了,躬着背咳嗽起来,五脏六腑拉扯得愈发厉害。一股甜腥气从胸中涌到喉间,于唇齿间蔓延开来。他急忙用手死死捂住,可那粘稠温热的液体仍淌过了他指缝,沿着指节滴落而下。

毋须再解释什么了,他的罪行被她当场抓获。

她沉着一张脸,眼神扫过他苍白而又泛着病态潮红的脸,最终看向他指尖将滴未滴的鲜血。隐忍的怒意凝在她眉心,眸中氤氲着的却分明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与心疼:“内伤这么重就敢练功,不要命了是吧?”

他在她面前素来是低眉顺眼的,更何况如今还犯了错,愈发不敢直视她的眼。他的目光只能向下落,落到她腰间那枚碧绿的雎鸠玉佩上。那玉佩真真是极好的玉料,没有一点瑕疵,鲜艳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她身上有太多旁人留给她的东西。

关植耘留给她的挂在腰间,光华流转、秾丽夺目,明晃晃地在人眼前晃荡着,直叫人心烦;顾景曈留给她的藏在心底,更隐秘、更难以窥探,看似不显眼,却根深蒂固、生生不息。

唯独只有他……什么也没能在她身上留下。

他是她的徒儿,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就像自树上生出的叶,落了就落了,怎会对树有什么妨碍?

“徒儿的命不值钱。”他垂着眼睫,低低地吐露这么一句。

“说的什么浑话!谁许你这般作践自己?”她疾言呵斥,拽住了他手腕,“跟我回房。”

回的自然是他的房间。

她余怒未平,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他唯唯诺诺地随在她身后,一如五年前,那个最初被她带入千手阁的少年。

他一时不察,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她下意识回身扶住他,他亦抓住了门框,堪堪稳住身形。

指腹按住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他抬起手,露出一道深深的刻痕。门框上不止这一处痕迹,从下到上斑驳地刻着许多,最低的只到夜昙的下巴,最高的已与他的身高齐平了。

她也看见了那些刻痕,神情一阵恍惚。她伸手抚上最低的那一道,指尖轻柔地摩挲着,似乎抚上的是当初那个少年的发顶。

她轻声道:“那时候,你都十四岁了,却只有这么高一点。”

“在遇到师父以前,我时常吃不上饭。”他却按住了最高的那道痕迹,高大的身形笼罩在她上方,近乎是将她半圈在怀里,低头向她道,“可我如今已经比师父高出许多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她推开他,抬脚朝屋内走去:“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不懂事?连养伤都要人盯着?”

他汲汲地追上去,又慢下了步子,踟蹰地缀在她身后。他迟疑着,不知如何作答。她行至床榻前,终于停住脚步,回身望向他。她的眼眸直直地盯在他脸上,等一个答案。

此时由不得他不开口了:“我不想做个……废物。”

他顿了顿,艰涩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别这样说自己,你只是受伤了。”她拉他过来,摁住他肩头让他在榻边坐下,俯身认认真真将他看住,“你不是许诺过我,要将武功练回来?眼下你重伤未愈,若是毁了根基,以后可怎么办?”

“上一回的战局已经如此凶险,下次开战还不知道会如何,徒儿怕等不到以后了。若我能再变强一些,兴许最后还能为师父再出一份力。关植耘都为师父死了,徒儿也……”

“沈空青!”她厉声喝止了他,她的衣角随之一紧,是他伸手攥住了。他用力到指节发白,手背上也绷起了青筋。她到底是心软了,以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手,放轻了语调。“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打赢这场仗,我会带你回京城,你还要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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