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万一。”她言辞铮铮,一字一句道,“当初没人觉得我能斗得过陆英,没人觉得我能杀得了魏京墨,没人觉得我能做千手阁的阁主,可我都做到了。你跟着我这么久,在我们走过来的路上,不是没有过胜算更渺茫的时候,但我们都胜了。
“如今拦在眼前的,不过一个不会武功、不能领兵的劳什子中军,我还不放在眼里。”
攥着她衣角的那只手缓缓放松了,她亦松开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一如五年前那般。
“空青,我们会赢的。难道你不信我?”
“我信!”他急迫地答道,“师父说的每一句话,徒儿都信。”
她温婉的眉眼浅浅弯起,愈发柔和:“那你可以安心养伤了?”
他点了点头。
“把你的佩刀摘给我。”她朝他伸出手,“等你伤好了,我再还你。”
他抬手按住刀柄,指腹流连着其上浅雕的回纹,不舍得放开:“师父难道信不过我?”
他倒会用她此前的话来反问她。
可惜,这样稚嫩拙劣的小伎俩还拿捏不了她。难道他信了她,她便也该回以相同的信任么?他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这小子是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
她勾了勾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出他逻辑中的纰漏:“你要是能让我信得过,我此时就不会在此处了。”
她话中毫无商榷的余地。他垂眸看着那柄随身多年的长刀,抿紧了唇默然片刻,到底还是依言解下,双手奉与了她。
她伸手接过,手里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头一安。那扭曲的刀鞘已修理过了,不会影响拔刀,只是其上仍有被爆炸波及的痕迹,再回不去最初的模样。
“别让我发现你又背着我做什么,”她的指尖点上他额头,“否则回头我就让人把你锁进地牢里。”
这个威胁对他而言颇为有效。他知晓她不会伤他,或者即便她会,他也不怕她伤他。但这一惩罚对他而言最大的折磨,是他只能困在原地,不能日日夜夜守在她身侧。
“徒儿不敢。”他俯首应道。
“你只消好好休息。”她缓缓勾起一个笑,轻声承诺,“有我在,我们会赢的。”
那一夜,主殿中的烛火亮得更晚了。地形图与布防图被翻了一遍又一遍,那灯火映在她眼眸中,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
一人匆匆地跑进机要堂,分明也不是多长的路,他竟连轻功也使了出来。他在凌霄面前急急停住,跪地时险些被未尽的去势带得摔倒:“堂主,皇帝派去猎鹰的那位文臣的身份……查出来了。”
凌霄正低头剪烛,微微蹙了眉头:“我当是什么,这点子事也值得着急忙慌的?身份查出来了不是好事么?你入阁中这样久了,该怎么做不知道?”
“不是,”涔涔的汗珠已从那人额头上滚了下来,“这个人身份特殊,属下没法处理。”
“能有多特殊?”凌霄连一个眼神也欠奉,漫不经心地道,“皇帝老儿莫不是派了哪个皇子前去?这倒也不打紧,左右皇家都已经先对我们出手了,我们此时还要给他们脸面不成?”
“比这糟糕得多。”那人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这个人很可能是……顾丞相。”
“你说什么?!”凌霄猛地从座上站起,她手中的剪子跌落在地,砸出一声清脆的铮鸣。“这怎么可能?顾丞相不是南下荆州去赈灾的吗?阁主还亲自去相送了。”
“与顾丞相一同去赈灾的,是户部尚书陈永源。据荆州玄阴堂传来的消息,一应事宜都是由陈永源出面料理,虽说是奉丞相之命如何如何,但顾丞相从未公开露过面。”那人解释道,“我们已细致比对过了,最可疑的人选真的是他。若非如此,属下也不敢来报啊。”
“完了……”凌霄的呼吸急促起来,“快飞鸽传书回蜀中!将此事告知阁主!陆路、水路也都派人去送信,看看哪一边能到得更快!”
“是!”那人领命离去。
一阵狂风袭来,卷着烛光不住跳动。凌霄盯着那烛火,心跳却比之更快。她跌坐在椅上,里衣已被冷汗浸湿,低声喃喃道:“只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