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浑身是伤,绿裙已被鲜血染就,红得触目惊心。
一柄雪亮的刀架在她纤细的脖颈,锋刃已划破了皮肉,眼见着就要收割去她的性命。
“别伤她!”顾景曈嘶喊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想要抢身上前,双腿却如陷在泥淖中一般沉重。即便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向前挪动。
他目眦欲裂,声音喑哑破碎:“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你放了她!”
那执刀的人隐于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将刀刃从女子颈侧移走了。
顾景曈胸中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开,却见那人又把手中的刀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不要——!阿阑!!!”
顾景曈猛地惊醒,冷汗已浸透了里衫。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他不知什么时候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他大口喘息着,尚未从惊惧中平复下来。
“大人,您没事吧?”仲明秉灯上前,关切询问道。
顾景曈拿起一旁的茶盏,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那茶早已冷透了,冰冰凉凉的从口中一路淌到腹中,终于使他的情绪安定了些许。
“我没事。”他答道。
但他发抖的手、喑哑的嗓音,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自从将姑娘接回府中,您已许久没做过噩梦了。”仲明面露忧虑,提议道,“您若实在担心姑娘,不如给她写一封家书……”
“不行!”顾景曈厉声打断道,“这么愚蠢的念头,你是怎么想到的?唯恐千手阁找不到她,你要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仲明方才察觉自己此话欠妥,连忙噤了声。
“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自从来了蜀州以后,您合眼的时候太少了。小人想着让您歇一歇,否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顾景曈冷冷道:“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自作主张了?”
“可是离京之前,姑娘特地交代过……”
“想告我的状?首先我们得能活着回去。”顾景曈睨他一眼,“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仲明垂下了脑袋,不敢再反驳。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顾景曈问道。
“快到子时了。”
“戚将军那边都安排好了?”
“早按您的吩咐做好了准备。”
“行,我知道了。”顾景曈道,“去给我沏一壶浓茶来。”
戚同浦按照约定,孤身一人去了荒祠。
已有两名女子在祠中等待,为首那人身姿妖娆,容色妩媚;另一人戴着缀流苏的麒麟面具,垂手侍立在她身后。
那妩媚女子上前几步,欺身贴近他:“哟,戚大将军来啦。”
戚同浦嫌恶地避开了她的触碰,质问道:“少废话!我那妻儿呢?”
“戚将军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妻儿自会安然无恙。若是弄虚作假,有意欺瞒嘛……”女子轻笑两声,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果你知晓。”
戚同浦怒目切齿:“用妇孺来威胁,你们还真是卑鄙无耻!”
女子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掩唇连声娇笑道:“我们是千手阁,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歪道,使用这种手段胁迫于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你……!”
“好啦,有什么怨气都收一收,你没有和我谈判的筹码。”女子冷哼一声,正色问道,“告诉我,你们明日进攻,兵力如何排布?”
“我们打算派遣骑兵、步兵和弓箭手,从东面攻打,出奇制胜。”
“当真?”
戚同浦反问道:“我妻儿都在你们手里,我还敢说假话不成?”
女子上下打量着他,迟疑了片刻,似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她身后那名戴面具的女人微微垂下了头,传来一阵流苏拂动的轻响。
那妩媚女子了然一笑,迫视着戚同浦:“你确实有这个胆子。你心里在赌,赌我们相信你不会拿你妻儿的命去冒险。”
“走吧,”她向那面具女子吩咐道,“既然戚将军不愿配合,我们只好回去把人质灭口了。不过那孩子年纪尚幼,肉一定很嫩,炖了吃掉如何?”
“你们敢!”戚同浦怒不可遏。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妩媚女子笑道,“戚将军想救妻儿,就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来才对。”
她步步逼近,语气威胁:“现在,跟我说实话,你们明日如何排兵布阵?”
戚同浦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她,终于一字一句吐露:“我们已察觉军中有你们的细作,所以目前下达的军令,确实是从东面打。
“但在进攻前,我们会临时改令,只让一小部分骑兵、步兵按原计划走东边,同时拖动树枝扬起尘土、高声呐喊,伪装成人多势众之状;但其实大部队改换目标,从北面攻打。”
那妩媚女子听完,静默了片刻,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荒祠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