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之中灯火煌煌,夜昙与关植耘凑得极近,二人看着地形图,低声私语地研讨战略。
关植耘笑语了一句什么,引得夜昙抬眸嗔他一眼。她佯作气恼,却掩不住眉梢眼角的盈盈笑意。
烛光将周遭映得暖融融的,愈发氤氲着暧昧旖旎的氛围。
沈空青步入殿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看向关植耘的眼神阴森森的,似乎已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将他剁了。
“师父,”他俯首行礼,掩去面上的阴冷狠厉,“玄机堂郑堂主有事要禀。”
“让他进来。”夜昙吩咐道。
沈空青应下,自去传郑玄明。
只听郑玄明禀道:“阁主,我部已解开了镇南军的密令,他们计划于后日辰时从东面进攻。”
千手阁位于山上,北面地势最平缓。此前所有的围剿,敌方都选择了从这个方向攻打。
——至于东边,则有几处陡坡。骑兵和步兵倒是无碍,战车却是绝对不可能上得来的。而且这样的地势,易于千手阁从高处设伏。
可以说,从东面攻打,除了能出奇制胜以外,近乎没有任何优势。
那位中军大人,竟然会采用这种得不偿失的法子?
夜昙蹙眉问道:“开战这么久了,你们始终都没能破解对方的密令,为何如今突然解开了?”
郑玄明答道:“多亏阁主的火烧粮仓之计。官兵忙于救火,千面堂中有人趁此机会,潜入一名校尉的营帐,找到了记录密令的手册。
“当时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记下其中一部分,而后发给了我们玄机堂。但这一部分,已经足够帮助我们破解全部密令了。”
夜昙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关植耘道,“镇南军又不可能知道我们要烧粮,混乱之中被千面堂趁虚而入,倒也十分合理。”
他这话说得没错,粮草乃军中之本。要是镇南军提前知晓,又怎会给他们烧粮仓的机会?
……但从东面进攻,这一决定实在太过可疑。
“镇南军中屯粮告罄,后日的那一战,必会倾巢而出。敌众我寡,不容有失。”夜昙沉吟片刻,而后微微一笑,“既然这条消息存疑,不如直接找他们的将领问上一问。”
“啊?”关植耘神色惊讶,“你是指……那位中军?”
“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找他?”夜昙无奈,“我说的是戚同浦。”
“他怎么可能将作战计划告诉你?”
夜昙笑了笑,语气笃定:“我只需要他来见我,我自有法子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翌日清晨,戚同浦在军营中视察完毕,回到帅帐,却见书案上搁着一封信。
有了上一回毒信的前车之鉴,他没敢直接拆开,而是找了双筷箸,将信纸夹了出来。只见信上写着——
吾夫同浦:
吾与蒙为千手阁之徒所挟持。彼等令汝今夜子时,独赴西郊之荒祠,勿告他人,否则吾等危矣。
妻品淑
李品淑与戚行蒙,正是他妻儿的名字。
戚同浦连忙去寻顾景曈,向他求助。
“这群直娘贼!居然使出此等腌臜手段!”戚同浦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他勉强压下怒意,缓和了语气:“中军,我那妻儿正在千手阁手里,眼下该如何是好?”
顾景曈看了一遍那封信,问道:“你可有令正的家书?”
“自然是有的。大人要这个做什么?”
“我比对一下字迹。”
戚同浦依言将家书取来,两封书信一齐摊在书案上,笔迹看起来无甚差别。
顾景曈却俯下了身子,细细查看。
“大人在看什么?”戚同浦问道。
“看是否为他人模仿所写。”
“这也能辨别出来?”
“字迹的模仿,只要字的结构相似,就很容易骗过人去。但每一笔的轻重缓急,却难以完全还原,细看之下,便能发现端倪。”顾景曈终于得出了结论,“确是令正亲笔。”
戚同浦有些惊讶:“想不到大人还会鉴定笔迹。”
“拙荆极擅模仿他人字迹,我看得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出真假了。”顾景曈道,“令正的字清新秀丽,想必颇有才学?”
“贱内确实读过一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