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朝着二老直挺挺跪下,叩首恳求。
“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林老夫人连忙扶她起来,“你别给你外祖父唬住了,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听说你来,他忙不迭地就跑出来迎你,还险些给门槛绊倒了。”
林老太爷又哼了一声,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让外祖母好好地看看你……”林老夫人捧着姜阑的脸细细端详。看着看着,老人家的眼圈便红了,眸中也泛起了泪光。“像,真像啊……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和你娘亲一模一样……”
林老太爷闻言,也偷偷地去觑姜阑的容颜。他唇上银白的短须抖了抖,轻嗤道:“和你娘亲也是一路货色,为着个男人,连自己的声誉都不顾了。”
姜阑面露困惑:“外祖父这是何意?”
“你和顾丞相的事,我和你外祖父都听说了。”林老夫人解释道,“你们毕竟还未成婚,有些事做的……实在逾矩。”
逾矩这个词,林老夫人已用的十分客气了。
姜阑明白了过来,他们指的是她与景曈有夫妻之实这件事。她没法同他们解释,这一传闻是假的,是顾景曈做下的局,是为了掩盖她曾经沦落青楼的过往。
她只能说:“景曈他不一样,他待我很好。”
林老夫人苦笑:“你娘亲从前也是这么说姜振海的。”
林老太爷心中恼怒,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若真心待你好,就不会这般对待于你!甜言蜜语是最不值钱的,你莫要被他蒙蔽了双眼!”
“外祖父既然知晓此事,想必已打探了不少我的事情。”姜阑道,“他们难道不曾告诉您,丞相大人爱妻如命吗?”
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这位丞相大人自己奉行节俭,却花重金为她打造了一处院落,仿的俱是扬州的景致;他素来清正严明,却见不得她受半点欺侮,屡次以权压人为她出头;他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却仍会腾出时间陪伴她,与她赌书泼茶、游玩踏青……
见二老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姜阑继续道:“我知道外祖是为我好,但仅仅一件事,并不能看透一个人的本性。我与景曈大婚在即,您既担心我,不如届时与我同去京城。我可以向您担保,您见到景曈以后,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可堪托付的好孙婿。”
“听你一席话,倒是比你娘当年要清醒理智得多。”林老夫人拉起姜阑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你娘亲的事,我与你外祖父也有不少错处。若我们不和她闹得那般僵,也不至于……不至于让她在姜家饱受欺凌,却一点退路都没有。”
提及伤心事,她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认真叮嘱道:“孩子你记住,若往后你那夫婿待你不好,你便回我们林家来。我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养你一辈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姜阑亦有些动容,点头应诺道:“外祖母的话,我都记下了。”
“至于你娘亲的事——”林老夫人看向了林老太爷,示意他发话。
林老太爷叹了口气:“静姝既然想回来,那自然是要入我林家祖坟的。”
林老夫人接口道:“你连日奔波劳碌,我先让人给你收拾出住处,你只管在家中歇下。你娘亲认祖归宗一事,交由你外祖父安排便是。”
二老处处为她母女着想,姜阑眼中含泪,福身致谢。
姜阑暂未回蜀州,千手阁已与围剿者交过几次手,吃了不小的亏。
飞鹰堂堂主穆云实步入大殿中,却并未向主座之人跪地行礼,仰首询问道:“护法大人昨日安排的夜袭,已让鬼域堂折损大半,不知您还有什么妙计?”
“穆云实,”沈空青眯起凤眸,一字一顿地道,“你在质疑我?”
“属下哪敢啊,”穆云实轻轻一笑,“您是阁主钦定的护法……”
他话音未落,一枚小镖已从沈空青左手飞出,直直射向他的咽喉。这位堂主急忙闪身躲避,却还是被锋刃擦破了侧颈的皮肤。
沈空青翘起腿,悠哉游哉地饮了一口茶:“如有下次,这枚飞镖就不会再给你躲掉的机会了。”
穆云实险死还生,后背已沁出了些许冷汗。
是他忘记了,这位护法是个疯子,最擅长的就是毫无预兆地抬手杀人。
沈空青搁下茶盏,杯身与杯座相碰,发出清脆冷冽的声响。他的声音却比之更冷:“穆堂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穆云实抱拳行礼,“属下告退。”
待他离开,沈空青的脸色方才沉了下来。
师父猜得没错,他如今这副模样,果真压制不住蜀中十堂。
手臂上经脉寸断的痛楚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已变成了废物,再也做不了她手中最利的那把刀,反倒要依托她来保护。
他重重一拳击到桌上,负伤的右臂传来更剧烈的痛感,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下来,他却连眉头也未蹙一下。
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眼下的情形看来,他不得不向关植耘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