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已为机要堂找好了新的据点——明面上是东市荷玉巷的绮罗布庄。

顾府的马车在这一布庄前停下，白露率先钻出车外，挑起了垂帘；蒹葭扶着姜阑下了车。

“听说这一家绮罗布庄虽是新开张，名贵的布料却是不少呢！”白露跟着跳下车，快步追上她们，满脸写着兴奋。

“要我说啊，姑娘嫁衣的布料还是得选厚重些的，才能显出端方大气来。”她像只活泼的小雀，叽叽喳喳地道。“我都记下了！我们去过的第一家布庄，妆花缎是极漂亮的；第二家的天香绢和软烟罗也不错，不过质地略轻薄了些……”

“好啦好啦，知道你上心。”蒹葭笑吟吟地打断了她，“等逛完今日所有的布庄，你再总结这些倒也不迟。”

说话间，三人已步入布庄内。只见各式绫罗绸缎，琳琅满目，一时竟不知从何挑起。

店中的伙计迎了上来，向姜阑道：“姑娘是贵客，不如由小人引姑娘到雅室去，坐下来喝杯茶慢慢挑。”

姜阑认得他，他是机要堂的人，那一夜她上门立威时曾见过的。

白露奇道：“你认识我们姑娘？”

伙计垂首回答：“小人有幸见过姜姑娘的画像。姑娘这般天仙似的人物，看过一眼就再难忘却了。”

这倒是个不出错的答案，蒹葭与白露都并未起疑。

布庄中还有其他客人，听见“姜姑娘”、“画像”这些词，都悄悄地将视线投了过来。这些目光中，有的艳羡、有的探究、有的嫉妒。

他们仍旧面朝着布料，指着布匹佯作是在探讨材质，故意将议论的声音压得极低——可惜姜阑耳力极佳，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耳中。

只听男子甲低声问道：“这就是那位‘姜姑娘’？”

另一男子乙答道：“想必就是了。你别说，是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脸，怪不得顾丞相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换我我也想养在府中，好好疼爱——”

男子甲笑着轻声斥骂：“你可老实点吧。要是顾丞相听见你这话，不得扒了你的皮。”

男子乙道：“怕什么，顾丞相都南下赈灾去了。况且咱俩说得这么小声，谁能听见？”

又听另一边，有女子丙道：“有的人真是命好啊，明明是低贱的商贾出身，居然最后嫁给了顾丞相。”

女子丁道：“人家投胎投得好，做了顾丞相的青梅竹马，你羡慕又有什么用？”

女子丙道：“嘁！谁羡慕她了？还没成亲就爬上了男人的床，我们这些正经人家的女子，自然是学不来的……啊！！！”

她惊声尖叫，是因为一段房梁骤然落了下来，“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她脚边。虽没伤着她，却也吓得她花容失色。

“你们店里这是做什么？！谋财害命吗！”她大声斥责道。

其他客人也被吓到了，跟着连声嚷嚷起来，要找老板讨个说法。

凌霄急忙迎了出来，连连道歉：“诸位贵客，小女子就是绮罗布庄的老板。实在对不住，我这店面刚盘下来，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在开张之前，你都不知道先找人对房屋检查一番吗？万一砸伤人了怎么办？”男子乙怒骂道，“女人做生意就是靠不住！”

“实在是抱歉。”凌霄道，“今日在场的客人都受惊了，我送每人一匹云锦，聊表歉意，还请诸位一定要收下。”

她认错的态度不错，客人们也都不再计较，纷纷收下赔礼离开了。

她最后方行至姜阑身前，询问道：“云锦已送完了，我店中还有些浮光锦，姑娘可愿笑纳？”

蒹葭与白露在相府做事，已算是见多识广了。听闻此言，也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浮光锦，为高昌国所产，传闻中光彩动摇、观者炫目，连皇室都未必能有。

“老板这里竟有浮光锦？”白露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若真有这个，我们姑娘的嫁衣用什么布料，可不必再挑了。”

“我于西域行商时，曾与高昌国有些接触。有的浮光锦虽不多，做姜姑娘的嫁衣，却也是足够了。”凌霄淡淡笑道，“姑娘若有意，便随我入内，我为姑娘量体。”

“老板豪爽大方，但浮光锦实在太过名贵，怎能让您相赠？您只管开价，我们买下便是。”蒹葭道，“至于量体，更是不必麻烦这一遭。我们姑娘的事我都记得，我报与老板即可。”

“姑娘您也说了，浮光锦十分名贵，若尺寸上出了岔子，那可如何是好？还是让我量一量，以保万全。”凌霄坚持道。

“老板说的也没错。”姜阑拍了拍婢女的手，做出了决定，“你们在此稍候，我随她进去量体，稍后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