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阑的唇瓣动了动,几乎就要吐出那个“好”字。
可她望着他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映出的她纤细柔弱、纯洁懵懂——那不是真正的她。
她用一个个谎言织就巨网,引诱她的神明走入其间,对她垂怜。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白色的衣袖如同月光皎洁的清辉,落在她肩上。
如今她距离这份幸福,不过咫尺之遥。
……可欺骗终究是欺骗。
她只觉喉咙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本就白皙的面颊愈发苍白,甚至连嘴唇也失却了血色;眼眶却泛着红,一双秋水眸中噙着盈盈的泪光。
“你别哭……”顾景曈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拭她的眼泪。
她踉跄着向后退开半步,躲开他的手,身形摇摇欲坠。
她想答应,她想不顾一切地、贪得无厌地占据他的好;可她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这么对他。
两种情绪在她心中纠缠、拉扯,几乎快要将她逼疯。
她轻轻摇着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音。
她说:“我不知道……”
“阿阑……”顾景曈轻声唤她,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担忧。“是我不好,不该仓促间提起此事。”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她低垂着眼眸,紧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不用急着告诉我答案。”他放柔了语调,温声安抚,“无论多久,我总是会等你的。”
他总是这样。
温柔地、耐心地候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像是夜色将明时低低沉下,等待着被她摘下的天上月。
姜阑没想到,她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落荒而逃的一天。
从厅堂中回来后,她仍旧心绪难宁,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眼前总浮现出他那双倒映着她身影的寂寂黑眸。
浑浑噩噩的,便到了晚间。
“姑娘,姑娘?”蒹葭唤了好几声,才唤回她的心神。
姜阑不由得一惊,这才发现蒹葭已侍立在她身边。她素来警惕,刚刚竟连蒹葭是什么时候进屋的都未曾察觉。
“姑娘今日总是心神不宁的。”蒹葭道,“可是担心婚前就与大人圆了房,会招致外头的风言风语?”
“不是为着这个……”姜阑叹息道。
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蒹葭也并不探究,只是轻声询问:“时辰不早了,我伺候姑娘睡下吧?”
姜阑点了点头。
待蒹葭熄了灯出去,房中黑暗寂静,只剩下她一人。
她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翌日清晨。
厨房送来了早膳,她却着实没什么食欲,只草草敷衍了几口,便叫婢女撤下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蒹葭出去了一趟;待她返回时,手里端着一碗粥。
她把碗轻轻搁到姜阑面前的几案上,出言解释:“连着两顿饭,姑娘都没怎么动筷。我擅自揣度着,姑娘此时会觉得腹中饥饿,故而叫厨房做了碗胡麻粥。”
她又俯下身,用汤匙将粥中的蜜糖搅开,劝道:“姑娘多少吃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你有心了。”姜阑勉强牵了牵唇角,从她手中接过汤匙,慢慢地喝下一口。
白露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她向来是最没心没肺的,现下倒反常地露出了愁容。姜阑奇道:“这是怎么了?”
蒹葭无奈:“还不是为着她那只小雀。”
“它叫阿福。”白露不满地纠正道。
这么给鸟雀起名的,倒是难得一见。
姜阑问道:“是暴雨那日,你捡到的摔折了翅膀的那只?”
“姑娘好记性。”白露点了点头,“看见姑娘这样,我就想起来,最近阿福也愈发地不肯吃饭,眼见着已饿得骨瘦如柴了。”
蒹葭蹙眉道:“我都同你说过多少回了,那是因为你非要将它关在笼子里。你把它放归野外,它自然就愿意活下去了。”
“可我舍不得它嘛……”白露嘟囔道,“养了这么久,我都养出感情来了。”
蒹葭道:“你若是真对你的阿福有感情,就该尊重它的意愿。用这种方式把它强留下来,算怎么回事?”
姜阑手指一蜷,扣紧了手中捧着的青瓷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