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路唰地一声抬起手,挡住脸,避开视线,尴尬地笑着,“……约莫是方才扑羊太过用力了吧……”
予桔“哦”一声,没再说话,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就在齐路以为事情就此过去的时候,他鼻子嗅了嗅,余光瞥见一泓升腾热雾的泉水,顿时直起身子,眸中满是诧异。
“这……寤寐泉怎会在此……”他喃喃念道。
袅娜的纱雾在嶙峋山石间缭绕不散,幽林深掩处,一汪温泉静淌在众人眼前。泉边草木葱茏,帷帐摇曳,低声呢喃着将泉水围绕起来。
齐路一点点环顾四周,没等他从疑惑中反应过来,一个更令人错愕的画面被生生搬到他眼前。
只见与他们相对的温泉边,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泡在水中,两人面色潮红,仅留一层被水浸湿的单薄白衫,裹贴在肌肤之上。
齐路的脸颊迅速蹿红,立即转过身去,拉扯着周围的人,闭眼喊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泉中男女其实也没做什么,两人之间隔着两三米,在莫非榆和予桔看来就像两个陌生人在泡温泉,甚至穿得十分保守,全然没有不妥之处。
再细看,两人各朝一边,垂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对方,暧昧的气氛他们中间弥漫,一段双向暗恋的故事在予桔和莫非榆脑海中铺开。
末了,她俩还是转了身。
有人坏笑着问:“齐路,那位姑娘是谁啊?坐那么远……是你单相思?”
“没!不是的……”齐路心中羞涩难掩,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你们别乱说!小穗只是与我有婚约,我们……还没成亲!”
牛三水神情淡然,摆摆手道:“已有婚约,那不就是未过门的媳妇儿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这小子估计连女人手的没摸过呢!”
几个神经大条的人连连哄笑着,齐路的头在笑声中越埋越低,两只手不由得紧攥衣角。
“行了,都先出去。”莫非榆冷言道。
笑声渐收,一群人撇撇嘴,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摇大摆地沿着条石道出去了。
莫非榆正欲回头再看一眼,眼前忽然一片黑。
她扭头挪开捂在眼前的手,视线攀上郁问樵的双目,解释道:“我就是想看他长羊角没有。”
“没有。”
她注视着郁问樵看似友好的笑容,轻哼一声,挽起予桔的胳膊就往外走,低声念道:“穿着衣服有什么不能看的,没穿衣服的都见过……”
予桔笑着往她手背上一拍,一字一顿道:“有人管了,你惨了。”
脚下石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点像被拉扯的“s”,走到尽头的石台上时,回头便看不见泉水了。
莫非榆顺着石台从下到上望了一眼,他们脚下站的石台只是众多石台中的一层。
如果从高处往下看,像是一坡台阶巨大无比且蜿蜒曲折的楼梯,又或者可以看成错乱的梯田。
莫非榆问:“对了齐路,你刚才说什么……雾什么泉?那是什么?”
齐路擦了汗,平息心神,说:“情人山、寤寐泉,是……妙春城的特色,只不过我们那的寤寐泉只有七个泉眼,与此地略有不同。”
“妙春城?我记得进楼前你说你是妙春城人?”
“没错。”齐路脸颊红晕未退完全,配着含糊的神情,似乎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妙春城的名字取自‘妙手回春’,‘妙手’指的便是这情人山中的寤寐泉,‘回春’则回的是……男人阳事不举。”
齐路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准确无误地传了出去,众人眼神同时一滞,随后神色各异地收起视线。
也有人来了兴致,好奇道:“怎么个‘回春’法,齐小兄弟你细讲讲。”
齐路沉一气,破罐子破摔道:“‘不相思升极乐,春色无暮,寤寐笙箫’,大宰场中凡知晓妙春城者都知道这句话,意指只要泡了寤寐泉,无论什么问题、什么病,都能治好。”
似乎是怕有人以为他在吹牛,齐路又说:“有人在寤寐泉泡了整整一日,回去包了一整个花楼,骄奢淫逸数日。更有甚者,直接带着人一同去了寤寐泉,半月后他家下人去寻,发现人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实在难言!反正这些事儿我们那的人都知道。”
“如此神奇?齐小兄弟可有……试过?”
“我乃读书人,如此岂非有辱斯文!”齐路喝道。
那人恹恹道:“没有便没有嘛,动怒作甚。”
齐路旋即收起情绪,说:“莫大人你们收回贝贝鬼页应当知晓,大宰场贪妒之欲最浓的地方,便是贝贝鬼所在的金蟾关,而寤寐泉,则是色欲最浓之地。从前的妙春城近六成营收,都来自那些慕名而来的外乡人,因此每家商户供奉三足金蟾的同时,还会供奉‘午子仙’像。”
“不过在我幼时‘午子仙’便消失了,寤寐泉的效果也日渐减弱,久而久之,便鲜少有人去了。后来我十一岁时误入驿站,才知道‘午子仙’是色欲的化身,亦是《曹谱》鬼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