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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前世篇 左凌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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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流泪。

父亲曾对我说过,战死是一个将士难逃的宿命,即便听到了他战死的消息,也不要因此一蹶不振。

父亲战死后,大哥又毫无音讯,我便是整个左家军的支柱。

可我虽有功名,有战绩,但没有将军虎符,没有实权,长此以往,祖父一手缔造的左家军岌岌可危,军队的将领,不可以没有实权,如若没有,那便是一盘散沙,毫无作用。

更何况将士骨未寒,还有父亲以及千万将士的仇要去报,那时的我,迫切需要一个拥有实权的职位。

我将军中事务交给了之源与伯庸,身躯快马,赶往京都。

我要与皇上,做一场交易。

我在宫门等候许久,却迟迟见不到皇上。

无其他办法,我只好拿着长乐公主送的令牌,去了花府。

在花府,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长乐公主。

她容颜依旧,只笑盈盈地看着我,问我我的诉求。

我对她道,我别无他求,只求能够求见皇上一面。

她微怔,笑着点头应下。

分别前,我听到她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

她说,我男装的样子也极为好看,不过还是女装更为可爱。

我微怔,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眼眸。

她知道了。

在长乐公主的引荐下,我终于见到了皇上。

身居高位的皇上垂眸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声音严厉。

“欺君罔上可是死罪,你可承担的起这样的后果?”

“臣,愿担一切责任,不辱使命。”

我重重磕头,表明自己的决心。

“臣恳请皇上授臣符节,赐臣恩旨,调令军队,北击匈奴,一雪前耻。为我父兄报仇,为千万死去的亡魂报仇,除此之外,臣,别无二心,臣,恳请皇上恩准。”

以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来换取皇帝的信任,这是那时的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注,堵的是皇上的圣明与皇上对左家的信任,庆幸的是,我赌赢了。

“朕能给你符节,授你军职 ,让你调令军队北击匈奴,可只此一次。若是失败,朕会收了你左家的恩荫,将你判处死刑,你可答应?”

“臣定不辱使命。”

拿着符节与圣旨,我快马加鞭赶回赶回了平山。

赶回平山后,我便拿着虎符去各军队调人。未曾想,许多大将在看到符节后竟是毫无惧色,以本军队亦要驻守需人为由搪塞,派了些人过来。零零散散加起来,不过三千人余耳,加上原本驻守在平山屯的六千余名将士,也只有一万人不到。而匈奴,有十万之众。但我无暇顾及这些,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借到人后,我便在本营抓紧时间操练士兵,排行布阵,以备战事。

就算以不到一万人抵抗十万之师,我也未必会输。

匈奴野心勃勃,鹿泉再过几城便是平山,他们肯定会举兵进攻。而平山,自古便是通往京城的一道重要关口,守住平山,尤为重要。

只能赢,不能输。

平山一战,尤为激烈。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临行前,将士们身着玄武黑甲,整装待发。乌云逐渐散去,露出点点金光,映照在黑色的铠甲上,庄严肃穆。鼓声响起,鼓舞着将士们的士气,我拔出长剑,大喝。

“杀!”

“杀杀杀!”

无数道应和声同时响起。

两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战场上,马儿嘶鸣,扬蹄飞尘,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我指挥着将士们变换着阵型,由刚开始的五虎群羊阵,迅速变为另一个阵型。此阵两翼似鹤,中间却似龟,犹如坚不可摧的堡垒,将中间护了个严严实实。无数匈奴不断驰马挥刀攻阵,却一次次地被抵挡下来。

同时,阵两翼的轻骑快速杀进匈奴的阵型,将无数匈奴斩于马下。有的匈奴想趁人不备偷袭,可还没等他们挥刀,后脑便中了一火箭,烈火焚身而死。这么死去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匈奴首领又惊又怒,往城墙上一看,只见形形色色,身着各异的人正手举弓箭,蓄势待发。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壮有少。再细看,其中竟以女人占多数,她们有的身着少数民族服装,有的身着中原服装,但无一不是手举弓箭,面色坚定,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匈奴。

匈奴首领被气得破口大骂,可还没等他骂几句,便见到前面的中原军队又变换了阵型。

中间如城墙般的盔甲逐渐散开,露出了里面的森森铠甲。数百名身着玄甲的战士,如一字长蛇般地排开,整装待发。座下的马儿不断刨着蹄子,鼻孔发出粗气,似已迫不及待。

明明只有数百之人,却无端叫人心生寒意。匈奴首领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却不是因为这只百人的军队,而是,那道,他怎么都无法忽略的眼神。

那道眼神极为凶狠,参杂着无数的恨意,似是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饮他血肉。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连忙喊道,“退,快退!”

这是想要逃走。可我又怎会给他机会。

我扬起马鞭,喝道:“星云!”话音刚落,星云便像只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

在阵翼两侧的姚明洵和仲怀笙也如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一路上,我们手持长剑,朝迎面而来的匈奴斩去。可匈奴人就像永远也打不死的老鼠,杀光一批,又有一批接上,前仆后继,络绎不绝。

我冷笑一声,他们这是打算打消耗战。如果我没猜错……

我往匈奴首领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他正在其他下属的保护下,在悄悄撤离。

想得美!

我对姚明洵和仲怀笙二人交代了几句,便飞身下马,直朝着匈奴首领而去。他见我飞身而来,面上浮现出惊恐之色,可现在逃跑已是来不及了,便命令身旁的下属将我斩杀,若谁能得我首级,便封他为亲王。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战战兢兢的匈奴人忽然就有了勇气,立马举着长刀便朝我斩来。我又冷笑一声,随即眉锋一凛,转动手中的长剑,应声而上。

剑起剑落,不过须臾,数十个匈奴人以被我尽数斩杀,其他匈奴见我这如杀神一般的样子,纷纷弃甲而逃。甚至有人将匈奴首领从马上拽下来,抢了他的马,落荒而逃。

匈奴首领刚从马上摔下来还没缓过来,刚大骂几声,便感觉脖颈间多了一道冰凉的触感。

我将长剑放于他的颈间,面上一片冰冷。

“乞格木,看来,你养的,全都是一群杂碎啊。”

匈奴首领,不,应该说是乞格木像是被激怒了,根本就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剑,破口大骂,“你是谁,敢这么骂你老子,找死是不是…?!”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腿上传来阵阵剧痛,疼得他忍不住发出惨叫声。只见一把匕手正插在他的大腿根部,距离他的要害,不过几寸距离。

我持着剑,缓缓蹲下,将匕首从他大腿上慢慢搅动着抽出。霎时间,鲜血便如同汩汩泉水喷洒而出,溅落在褐色的土壤上,将其染成了红褐色。

“老实点,”我用沾着血的刀尖拍了拍他的脸,“要不然,下一次刺中的地方,可就不是大腿了。”

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恐惧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还没说出口的话变为了连连的求饶声:“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哦?是吗?”我将横在他脖子间的剑刃稍稍离远了几分,扬着笑,却是意味不明。

他见有戏,连忙道:“你想要什么,美人,可是财宝,还是权利,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饶我一命!”

我看着这个前不久还一脸倨傲,仿佛自己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却匍匐在自己脚下,对着自己低头摆尾,苦声哀求,不觉好笑,又觉得讽刺。

父亲,就是被这么一个人,杀死的?

心中有无数怒火在燃烧,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我将剑丢在一旁。他的脸上刚露出欣喜之色,我便抓住他的后脑,猛地提起,又将其快速地砸向地面,接连数十次,砸到我的手麻了,我才放手。

乞格木如同死猪般躺在地上,连声哀嚎,我听得烦躁,又是一掌将他拍进土里,而后又粗暴地把他的头从土里提起来。此时的他已满脸是血,血里还夹杂着土块,看着惨不忍睹。

我仍觉得心中有满腔愤怒无以发泄,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护国大将军左弘渊,又或者说,是谁,想要杀了他?”

乞格木的嘴唇颤颤巍巍,不断往外溢着血,道:“是连…”

可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还未说完又收了回去,缄口不言。

我眉头一皱,刚想举起匕首往他另一只大腿上刺去,却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定睛一看,一只箭,正直直朝着我和乞格木的方向而来!

只不过,目标不是我,而是被我提在手里的,乞格木的后脑!

这箭来得太快,叫人根本躲闪不得,眼看它离乞格木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电花火石之间,我做了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箭尖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只不过,它射中的不是乞格木,而是我。我的整个右肩被贯穿。可想而知,要是叫这箭射中了乞格木,他必然当场毙命。

发这只冷箭的人是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我将目光从横贯我右肩的箭转向乞格木,只见他面色灰白,嘴唇不停地发着抖,显然是知道了这只箭是为何而来。

我就这么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而他也一直看着我,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疯了,他笑着笑着,突然一把抓住我,眼里满是癫狂,“我认出你是谁了,你是左凌云!左弘渊的小儿子!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最后竟然被他的儿子救了!哈哈哈哈…”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爹吗?好!我告诉你!原本我不想杀他的,相反,我还敬他是个英雄!”

“哈哈哈,可是,有人要他命啊!我留不得他!”

我听得骨节咯吱作响,眼底猩红。我不顾肩膀传来的撕裂般地疼痛,将他提了起来,嘶吼道:“那人到底是谁?!”

他哈哈大笑,癫狂之色尽显,“是连衍!御南王连衍!我告诉你,他就是个疯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疯的人!”

说着说着,他的眉间露出了些后悔之色,但很快便又癫狂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爹吗?就因为你爹不肯接受他的招揽!他便要想方设法地杀了他!”

“为此,他派人找到了我,跟我合作。他指使人将你爹调往鹿泉巡视驻扎,说是皇上旨意。可那群通传旨意的宦官和官员全都是假的,是批了人皮面具的假人!旨意也是假的!”

“我出兵攻打鹿泉,将他逼到城中,不得出来。他会暗中派遣人手切断粮草的供应和援兵的驰援,到那时,城中弹尽粮绝。任他在怎么厉害,也终究会被耗死!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嘛,就像你现在这样,只不过,是被活活射成了一个筛子!”

“没想到吧哈哈哈,想要他死的人不是敌人,而是他背后的人!哈哈哈哈…”

他的话像是一把把刀一样,直往我心里扎,我绝望地吼道:“闭嘴!不要再笑了!”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在疯狂大笑 ,“左凌云,杀死你爹正真的凶手不是我,是他啊!是他啊!”

他笑着笑着,突然把脸凑了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清晰到能看见里面的血丝。他凑近我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爹不见的尸骨,现在就在他的手上。还有你失踪的大哥……”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色扭曲起来,脸上鼓起凹凸不平的鼓包,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异声响,整个身子也开始抖动起来,手指诡异地向上弯折,但嘴里仍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顿觉不对,猛地将他往身前一推,足足有数米之远。不过片刻,我便看到他的身躯猛地炸开,化作阵阵血雾,消失在天地之间。

而在他爆炸前的最后的一句话,却没有消散,依旧回荡在天地之间。

“你失踪的大哥被他派来的人和我的人一路追杀,中了毒箭,竟然还能逃走。本来我们是追不上了咯咯咯…,但那人竟然能够循着你大哥的气味找到了他,我们将他逼到了一个山崖处,本想活捉,却不想你大哥竟是直接跳了崖,落入了那湍急的江水之中咯咯咯……那崖有百丈之高,且江水又湍急,你大哥,肯定也死了咯咯咯…”

他说到这里便没说了,因为,他死了。

我看着自己满身的血,再看着地上那滩一丝血肉都没有的血迹,沉默了很久,才拿起地上的剑,向人群厮杀的地方走去。

我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清眼前的一片红色。不知是因为是眼前是一片鲜血,还是我的眼里溢满了鲜血。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停下来的,只觉得自己被人死死摁在地上,双臂使不上劲,肩膀已然没了知觉。

耳边传来伯庸的怒吼声,“左凌云!肩膀不要了吗你!”

“快停下,没有人可以给你杀了!”

就连向来温和的源之说的话都带上沉沉的愠怒,“子长!你忘了左大将军对你的教导了吗?!”

父亲的教导?

我停止挣扎,出了神,耳边响起了父亲威严的声音。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渐渐地,我的眼里恢复了一片清明。眼前是沾满鲜血的土地,以及,在那之上,碎成一半的银铃。

那是小姑娘送给她的铃铛,可现在,铃铛,碎了。

看着碎成两半的铃铛,我的眼里一片湿热,随后便嚎啕大哭起来。明明这么多天都一直没哭的我,不知为何,到了此刻,却哭了。

哭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像是要把我此生的眼泪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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